庚子年的春节,注定要以一种悲怆而坚毅的姿态,烙进这个民族的集体记忆深处。没有走亲访友的喧闹,没有庙会灯市的流光溢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在空气里的、无声的紧张与肃杀。
一种看不见的敌人,正随着凛冽的寒风,悄然侵袭着九省通衢之地,并试图将触角伸向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当张一凡在回春堂以神识确认那病毒结构中人为的“能量印记”,当钟南山院士在江城面对镜头,用带着沉重岭南口音的普通话掷地有声地宣布“肯定有人传人现象”时,一场新中国成立以来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终于撕下了最初的伪装,如同积蓄已久的无声海啸,首先以排山倒海之势,重重拍击在了一座名为“江城”的千万级人口城市身上。
封城!
次日上午十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消息一出,举世震惊。
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对一个超千万人口的特大城市采取最严厉的防疫措施,是真正的“壮士断腕”,只为用一座城的牺牲,阻断病毒蔓延的链条,为全国乃至全世界争取一个可能稍纵即逝的宝贵时间窗口。
江城,景象前所未有。
昔日里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跨江大桥,此刻空旷得能听见风声;曾经摩肩接踵的商业街区,只剩下红绿灯在寂静地闪烁。
城市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唯有偶尔撕裂这片死寂的,是那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救护车警笛声,一声声,敲打在每一个留守市民的心上。
万家灯火依旧明亮,窗内是围坐在电视机前、却无心欣赏春晚的家人。餐桌上的年夜饭依旧丰盛,但举箸之间,弥漫的不再仅仅是饭菜的香气,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对未知未来的焦虑,以及对城外亲人的无尽牵挂。
网络空间成为了情绪的宣泄口和信息交换站——有封城前夜仓促“逃离”的自述,带着恐慌与争议;有对超市空荡货架的担忧照片。
更有无数普通江城市民发出的、带着泪与笑的铿锵誓言——
“我的城市病了,但我依然爱它”。
“留在江城,就是保护全国”。
这种近乎悲壮的自觉与担当,构成了这座英雄城市在最寒冷冬夜里的底色。
然而,真正的风暴眼,不在寂静的街道,而在那些已然被推至极限、如同战场般惨烈的医院里。
江城市金银潭医院,ICU病房 —— 生死第一防线。
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试图掩盖一切,却终究压不住生命支持设备运行时单调而令人心焦的“嘀嘀”声,压不住患者因极度缺氧而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拉风箱般的艰难喘息,更压不住医护人员包裹在厚重防护服下,那因疲惫而变得沉重的脚步声。
所有医护人员都化身为统一的“白色太空人”。
防护服密不透风,进去不到半小时,里面的刷手衣就能被汗水浸透,紧紧黏在皮肤上。
护目镜必须用胶带紧紧压在口罩边缘,即便如此,水汽还是会迅速模糊视线,只能依靠偶尔侧头,让汗水在镜片上流出一道短暂的清晰缝隙来进行操作。
N95口罩的金属条在鼻梁和脸颊上勒出深红的、久久不能消退的压痕,甚至磨破了皮,但没人有时间去在意。
“5床血氧饱和度又掉了!85%!准备插管!”
“快!喉镜、导管!镇静剂推注!”
“呼吸机!PEEP调到14!不,15!”
“护士长,丙球还有没有?13床急需!库存……库存快没了!”
“家属签字了吗?电话沟通,说明情况,必须马上上ECMO!”
呼喊声、指令声、仪器的尖锐警报声、推车滚轮的摩擦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永不停歇、与死神抢夺生命的狂暴交响曲。每一个音符都紧绷到极致,每一次决策都重如泰山。
李俊医生, ICU的副主任,一位有着十五年丰富经验的老兵,此刻正半跪在6床旁,为一位病情急转直下的中年男性患者进行深静脉穿刺。患者因严重的“炎症风暴”,全身血管条件极差,细如发丝,且在休克状态下几乎摸不到。
李俊戴着三层手套的手指,全凭多年练就的肌肉记忆和一种近乎直觉的精准,在模糊的视线下,稳稳地将穿刺针送入了那搏动微弱的股静脉。暗红色的血液回流进导管,他微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转向旁边监测仪数据不稳的8床。
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双腿像灌了铅,喉咙因不断大声沟通而沙哑干痛。趁着片刻间隙,他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只想让过度透支的身体得到哪怕几秒钟的喘息。
透过布满水汽的护目镜,他看着病房里躺满的、身上插满各种管路的危重病人,看着同事们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发条一样穿梭忙碌,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如山的责任感同时攫住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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