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银窟龙虎斗 第85章 初一的“祭天大典”

北平的初一清晨，天刚蒙蒙亮，皇城根下的锣鼓声就震醒了整座城。

松本正雄站在伪财政厅的祭天台上，一身玄色祭服，头戴冠冕，神情肃穆得像尊石像。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跪了一片，有伪官员、有日本商人，还有被强征来的百姓。香烛的烟雾和凛冽的寒风混在一起，飘向铅灰色的天空。

“祈求天皇庇佑，大东亚共荣，国运昌盛，万世永昌！”

松本正雄举起酒爵，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台下的人群跟着磕头，动作整齐划一，像一群被线牵着的木偶。

林婉清就混在这群“木偶”里。

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棉袄，头上裹着条灰色的围巾，脸上抹了层灶灰，看上去像个来城里投亲的乡下妇人。没人注意到她，包括那些巡逻的日本兵——她怀里抱着个纸包，里面是给“亲戚”送的点心，这是她作为“家属”混进来的最好掩护。

她的目光，却像一把藏在袖子里的刀，死死盯着祭天台侧后方那扇不起眼的、通往地下仓库的铁门。

大典进行到**。

松本正雄正准备将酒爵里的“御酒”泼洒向天空，告慰“天照大神”。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

祭天台猛地一震，松本正雄脚下一个踉跄，酒爵脱手，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他昂贵的祭服上。紧接着，广场地面像波浪般起伏，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地震了！地震了！”

“快跑！要塌了！”

混乱瞬间爆发。人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哭喊声、求救声、桌椅被撞翻的声响混作一团。日本兵也慌了，他们端着枪，却不知道该向哪里射击，只能本能地围住松本正雄，试图维持秩序。

而这一切的源头，无人知晓。

地下仓库里，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沈逸风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尖锐的鸣叫。他挣扎着爬起来，扑面而来的是灼热的空气和一股刺鼻的、类似烧橡胶的浓烈气味。

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应急灯忽明忽暗。

他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引爆，过去了整整十五分钟。延时完美，混乱也达到了顶峰。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货架区。第三排，第五层——那里，是他此行的唯一目标。

“联银-1935-07”印版静静地躺在那里，油布已经被爆炸的高温烤得焦黑、卷曲。火焰从旁边的货架蔓延过来，舔舐着印版的边缘，金属开始扭曲、融化，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沈逸风没有丝毫犹豫。

他摸出身上那把特制的、扁平的匕首，狠狠刺进印版的基座，用尽全力撬动。融化的金属粘在刀刃上，发出“噗嗤”的声响。他不管不顾，将这块重达百斤的金属版从货架上扯了下来。

火焰已经烧穿了油布，热浪扑面而来。

他抱着这块滚烫的、正在变形的印版，冲向仓库角落的通风口。林婉清图纸上标注的、那个只有半寸宽的缝隙，此刻成了唯一的生路。

地面上的混乱仍在继续。

林婉清随着人流向后退，但她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扇被火焰映红的铁门。当她看见一个浑身是灰、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身影从里面冲出来，怀里抱着个燃烧的怪物时，她的心脏几乎停跳。

是沈逸风。

他没有看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融化的印版狠狠砸向不远处的一辆日军卡车。印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引擎盖上。

“哐当！”

一声巨响，引擎盖被砸得凹陷下去，印版上滚烫的金属液滴溅得到处都是。

做完这一切，沈逸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敌袭！敌袭！”

日本兵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端着枪，朝地下仓库的方向疯狂射击，子弹打在铁门上，火花四溅。

林婉清趁机挤到沈逸风身边，将他半拖半拽地拉进人群。她看见他的脸上全是黑灰，嘴角渗着血，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像黑暗里的星子。

“我们……成功了？”她压低声音，声音在颤抖。

沈逸风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至少……松本的‘国运’，今天算是到头了。”

烟雾，像一条灰色的长蛇，从地下仓库的通风口和破碎的窗户里钻出来，盘旋着升上北平的天空。

祭天大典彻底沦为一场闹剧。松本正雄站在狼藉的祭台上，看着那辆冒着黑烟的卡车，又看了看满地狼狈的人群，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是谁干的。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华北伪政权的“金融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

夜幕降临，北平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沈逸风和林婉清坐在返回上海的火车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华北平原。沈逸风的脸上缠着纱布，手里却紧紧攥着从印版上敲下的一小块金属残骸。

“‘燎原’……成了。”林婉清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

“嗯。”沈逸风看着残骸上扭曲的“联银”二字，“这把火，会烧遍整个华北。那些拿着‘联银券’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手里的，不是钱，是一张随时会变成灰烬的废纸。”

火车的汽笛声长鸣。

第一卷的这场金融决战，以一场惊心动魄的地下爆破，画上了一个震撼的句号。

但沈逸风知道，战争，永远不会因为一场爆炸而结束。

这只是下一场战役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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