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由文明记忆与情感之光铺就的通道,悬浮在绝对的“否定”之上,脆弱得如同晨露编织的蛛网。舰队收敛了所有锋芒,跟随着洪荒意识的引导,如同虔诚的朝圣者,开始驶入这条摇曳不定的光之路。
初入通道,一种前所未有的失重感攫住了每一个人。并非物理上的失重,而是存在意义上的悬浮。他们仿佛脱离了熟悉的宇宙法则,置身于一个既非“有”也非“无”的夹缝。观测窗外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机械化星域的景象与绝对的虚无在通道壁障外疯狂闪烁、交织,如同破碎的镜片,映照出逻辑崩坏的倒影。
“保持意识锚定!”林克的声音在舰队通讯中响起,沉稳如磐石,他紧握着指挥台的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自己“钉”在现实之中。“跟随光的流动,不要试图理解,不要试图对抗!”
他的话语在每个人心中回荡,但执行起来却无比艰难。一些舰船的引擎下意识地试图微调,以对抗那种无处不在的“虚无”拉扯,但每一次微调,都导致通道壁障剧烈波动,光芒黯淡,仿佛整条路随时会崩溃。
“不行!司令官!”一艘驱逐舰的舰长焦急地报告,“我们的常规导航系统完全失效!惯性指引在这里是悖论!我们像是在……在试图用数学公式描述一首诗!”
就在这时,凯洛(洪荒节点)的意识流如同温润的泉水,缓缓漫过所有焦躁的情绪。
【放弃抵抗。放开掌控。】
【感知‘流’,而非‘力’。】
【汝为水中鱼,而非破冰船。】
这意识流并非指令,而是一种心法的传递。它引导着每一个连接者的意识,从试图“驾驶”战舰的惯性中脱离出来,转而像感受水流一样,去感受周围那由“否定”与“肯定”交织成的、复杂而宏大的法则波动。
林克闭上眼睛,强行压下飞行员本能的操控欲。他尝试着放开对“黎明号”的精神紧绷,不再试图去“命令”它,而是将自己的意识与战舰融为一体,去细微地感知。
起初是一片混沌。但渐渐地,在一片喧嚣的“无效”与“悖论”噪音中,他捕捉到了一些东西……那不是方向,不是坐标,而是一种倾向,一种如同洋流般潜在的流动趋势。
在这片否定的壁垒中,并非所有“无”都是均质的。有些区域的“否定”更加致密、更加“坚硬”,如同冰封的河面;而有些区域,则相对“稀薄”,存在着极其细微的、允许“意义”短暂存在的缝隙和褶皱。这些缝隙和褶皱并非静止,它们随着某种超越三维的韵律在缓慢地移动、变化。
洪荒所做的,正是以文明之光为饵,吸引并略微放大这些天然的“缝隙”,如同用温暖的气息呵化冰面上细微的裂纹,引导着舰队感知并“滑入”这些转瞬即逝的通道。
“我……我好像感觉到了……”林克喃喃自语,他没有睁开眼睛,但双手却开始以一种极其轻柔、近乎抚摸的方式,虚按在控制台上。他没有输入任何具体指令,而是将自己的“感知”通过神经连接,注入“黎明号”的操控系统。
庞大的旗舰开始做出反应。它不再进行生硬的转向或加速,而是如同有了生命般,舰体微微倾斜,引擎喷口吐出幽蓝色的、几乎不产生推力的离子流,仿佛在调整着自身的“姿态”。它顺着一条无形的、蜿蜒的“流速线”,轻盈地滑入了一个刚刚展开的、由微弱光芒标示出的裂隙。
整个过程流畅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多余的动能损耗,没有激起任何法则层面的排斥。
“就是这样!”凯洛(洪荒)的意识流带着赞许的波动,【顺势而为,因势利导。不逆其性,不撄其锋。】
其他舰船的指挥官和驾驶员们,也开始了艰难的领悟过程。
一位人类飞行员,放弃了所有仪表数据,完全依赖多年驾驶积累的、近乎本能的“空间感”,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驾驶战舰,而是在冲浪,借着那股无形的“否定之势”,做出微妙的平衡与转向。
一位SJ星学者,其逻辑核心起初因无法建立精确模型而几乎死机,但在洪荒的引导下,它放弃了“理解”,转而开始“模拟”那种波动本身的韵律,其舰船的移动开始带上了一种奇异的、符合某种深层数学之美的节奏。
舰队不再是一支试图凿穿墙壁的钢铁洪流,而是化作了一群灵动的游鱼,在充满了暗流与漩涡的否定之海中,顺着洪荒照亮的那一丝丝天然的水道,悄然前行。
景象在窗外飞逝。他们时而紧贴着那片凝固了侦察艇的“悖论冰层”滑过,能清晰地“看”到那艘侦察艇如同琥珀中的昆虫,凝固在永恒的挣扎瞬间;时而潜入一片“意义”相对浓厚的区域,周围仿佛有无数被否定的历史碎片如雪花般飘落,又瞬间湮灭;时而又需要穿过极其狭窄的、由两道致密否定壁垒形成的“峡谷”,舰体几乎要擦着那能抹除一切概念的边界,所有船员都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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