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成粘稠的、冰冷的胶质。
林默的呼吸滞在喉咙口,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攥着那面重新变得冰凉死寂的八卦镜。镜面对准床脚的阴影,那里,细微的窸窣声如同毒蛇爬过枯叶,令人头皮发麻。
陈涛完全没察觉到这无声的恐怖对峙,他的注意力被王洋异常的姿势和声音吸引,担忧压过了那点刚升起的不安。他摸索着下了床,拖鞋蹭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朝着那片阴影走去。
“王洋?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摔着了?”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真诚的关切,在这鬼气森森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脆弱。
“别过去!”林默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几乎破音。
但已经晚了。
陈涛的手已经快要碰到那片阴影。
蜷缩着的“王洋”猛地抬起头!
没有黑血流下,那双眼睛也不再是纯粹的漆黑窟窿,而是变成了一种浑浊的、死鱼肚子般的灰白,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陈涛。它的嘴角再次咧开,但那弧度极其僵硬,像是有无形的线强行拉扯着肌肉,形成一个足以撕裂脸颊的、极端诡异的笑容。
窸窣声停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轻微的、从它喉咙深处发出的“嗬嗬”声,像是破风箱在艰难抽动。
陈涛的手僵在了半空,离“王洋”的肩膀只有几厘米。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不是噩梦惊醒的迷茫,也不是摔痛后的呻吟。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彻头彻尾的异常。眼前的室友,陌生得让人心底发毛。
冰冷的寒意顺着陈涛的脊椎爬升,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宿舍里过分的低温,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让他汗毛倒竖的“安静”——一种压倒了所有寻常夜音的、不自然的死寂,虽然窗外楼内的各种异响仍在持续,但他的耳朵仿佛被什么屏蔽了,只能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
“王…王洋?”陈涛的声音开始发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嗬嗬……”假王洋喉咙里的声音变调了,掺杂进一丝尖锐的、类似指甲刮擦玻璃的杂音。它灰白的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一下,从陈涛身上,缓缓移到了后方严阵以待的林默身上。
那目光……充满了冰冷的、非人的恶意,以及一丝……被刚才那抹金光灼伤后的忌惮?
林默与那对灰白的眸子对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强迫自己站稳,将八卦镜更坚定地横在身前,尽管它现在冰凉沉寂,如同凡木。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对峙。
那东西似乎权衡了一下。附身的宿主受了创伤,而眼前另一个鲜活的目标似乎更容易得手,并且……那个拿着镜子的人,让它本能地感到厌恶和一丝威胁。
灰白的眼珠转动,重新聚焦回近在咫尺、惊疑不定的陈涛身上。
“嗬——!”
它猛地张大了嘴,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吐气声!
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薄了许多的黑气,如同冰冷的毒蛇,直扑陈涛面门!
陈涛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恶臭猛地灌入鼻腔,瞬间冲上大脑。他眼睛猛地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就像被高压电流击中,一声没吭,软软地向后倒去。
“陈涛!”林默惊骇失声。
就在陈涛倒地的瞬间,那附身王洋的东西也像是被抽走了最后的力量,或者说,它主动放弃了这个暂时难以完全掌控且受损的宿主?
王洋壮实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如同断线的木偶,同样软倒下去,脑袋“咚”一声磕在床沿的铁架上,人事不省。
那缕扑出的黑气并未消散,而是在空中扭动了一下,像是一缕有生命的阴影,迟疑地、贪婪地“望”了一眼倒地的陈涛,又忌惮地“瞥”了一眼林默手中的八卦镜,最终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不甘的嘶鸣,倏地一下钻入了地板缝隙,消失不见。
宿舍里,那令人疯狂的百鬼喧嚣和冰冷恶意,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消散。
窗外的路灯灯光似乎都明亮了一些,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正常的光影。
声控灯因为之前的撞击声和倒地的声响,早就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狼藉的宿舍——倒在地上的陈涛,磕在床沿晕过去的王洋,以及站在原地、浑身冷汗、剧烈喘息的林默。
结束了?
至少,这一波突如其来的攻击,暂时结束了。
林默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连忙伸手扶住旁边的书桌桌沿。虚脱感如同巨浪般拍打着他,不仅仅是法力耗尽,更是精神上的极度紧绷后的骤然松弛。
他看了一眼手中沉寂的八卦镜。镜面光滑,映出他苍白失措的脸。刚才那瞬间爆发的金光,仿佛只是一个幻觉。但它救了他,也暂时逼退了那东西。
龙虎山传承……原来并不完全是爷爷喝醉后吹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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