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处偏僻破败的小院,田作安和小玉儿立刻迎了上来。两个小家伙看到田作荣怀里抱着一堆干枯杂草,脸上都露出茫然不解的神色。
“四哥,你拿这些……做什么?”田作安小声问道,下意识地觉得兄长是不是又被什么人戏弄了。
小玉儿则伸出小手,好奇地摸了摸一株干瘪的清心花根茎。
田作荣没有时间详细解释,只是对两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这些都是救父亲的好东西。作安,去把小药炉生起来。玉儿,帮四哥打盆清水来。”
他的语气自然而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田作安和小玉儿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立刻照做。在这个家里,四哥一直是他们最依赖的人,尽管以前的依赖带着无助,此刻却莫名让人心安。
福伯看着田作荣指挥若定,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也默默上前帮忙。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些“垃圾”能有什么用,但事已至此,他只能选择相信四少爷。
小院内很快升起袅袅青烟,药炉上的瓦罐里清水开始翻滚。
田作荣将挑选来的药材一一摊开在院内一方破旧的石磨盘上,如同将军审视着他的士兵。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所有杂念,脑海中那庞大复杂的治疗方案再次清晰浮现。
田震山的伤势,关键在于“乱”与“虚”。
元炁逆冲、火毒攻心、阴寒旧疾复发,三者交织,是为“乱”,如同国内叛军四起,外敌入侵,内奸作祟。 经脉寸断,五脏受损,生机流逝,是为“虚”,如同国库空虚,兵粮殆尽,百姓困苦。
常规思路,或强力镇压(疏导元炁),或大补元气(服用灵丹),但在此“乱局”之下,强力镇压恐引发更大反弹,大补元气则可能资敌助寇,让火毒更旺。
他的思路,截然不同。
先“安内”,再“攘外”。固本培元,清剿安抚同时进行,但必须以“固本”为前提,以“安抚”为手段,徐徐图之,绝不能猛浪强攻。
而这第一剂汤药,便是关键中的关键——续命还元汤。
目的非是根治,而是先稳住那不断流逝的生机,清理一部分淤血,稍稍安抚狂暴的元气和火毒,为后续更复杂的治疗,争取宝贵的时间,打下基础。
他目光扫过石磨盘上的药材,手指快速而精准地掠过。
“凝血草,味微苦辛,性平,归肝经。能止血散瘀,是为‘君’。此次内出血及瘀堵乃急症,需它率先破局。”他取出一小把品相最好的凝血草,小心投入沸水中。此草元炁微弱,但药性纯粹,正合此用。
“清心花根茎,味甘淡微寒,性凉,归心、肝经。能清心除烦,凉血解毒。火毒攻心,心神不宁,需它清解安抚,是为‘臣’,辅佐君药,针对主因之一。”他选出几段干枯的根茎,投入罐中。
“活气果未成熟之实,味酸涩,性温,归脾、胃经。能行气止痛,活血通络。其性温和,力缓而持久,既能助凝血草化瘀,又能稍稍理顺一丝紊乱之气,且固护脾胃,增进吸收,是为‘佐’,协助君臣,兼护后方。”他捏碎几颗青涩干瘪的小果子,投入其中。
“地柏叶,味苦涩,性微寒,能清热凉血;三月艾,味辛苦,性温,能温经止血。二者一寒一温,相互制约,又共同辅助止血化瘀之效,且其药性轻灵,能引诸药之力上行下达,是为‘使’,调和诸药,引导药力直达病所。”
他口中喃喃,手下不停,每一种药材的投入,都恰到好处,仿佛经过最精密的计算。投入的顺序,药材的事先处理(捏碎、切段),都蕴含着道理。
福伯和两个孩子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他们完全听不懂田作荣在说什么“君臣佐使”、“归经”,但他们能感受到田作荣动作间那种全神贯注的虔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那不像是在胡乱折腾,反而像是一位艺术大师,在精心雕琢他的作品。
瓦罐中的清水渐渐变成了深褐色,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一股复杂的药味弥漫开来。不同于以往他们闻到的任何一种药汤气味,这气味初闻有些苦涩,细嗅之下,却隐隐有一丝清凉和甘醇交织的感觉,并不令人作呕。
田作荣小心地控制着火候,时而大火猛煎,时而文火慢熬。根据药材特性,提取所需成分。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加苍白,但他眼神依旧亮得惊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小院内只有药炉里的火光跳跃,映照着田作荣专注的侧脸。
终于,他示意作安撤去柴火。
瓦罐中的药液已然收汁,只剩下一碗深浓的、近乎黑色的汤剂。气味沉淀下来,苦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醇厚。
田作荣用干净的麻布过滤掉药渣,得到小半碗纯粹的汤药。他端着这碗汇聚了那些“低级”药材全部精华的汤药,走到弟妹和福伯面前。
“四哥,这……这真的能喝吗?”田作安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有些害怕。小玉儿也躲在他身后,露出半张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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