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流转,秋意愈浓。清竹苑内,田作荣刚为凌风完成今日的元炁疏导,正于院中石桌旁小憩,翻阅着一卷关于青州地理志异的杂书,阳光透过竹叶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静谧而悠然。
阿明轻手轻脚地走来,禀报道:“先生,府外有一位姑娘求见,自称是天青城药师殿的学徒,姓苏,说是……有些药理疑难,特来向先生请教。”
“药师殿的学徒?”田作荣从书卷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与药师殿素无往来,怎会有其学徒上门请教?莫非与之前钱程之事有关?但听阿明语气,来人似乎并无恶意。
略一沉吟,田作荣合上书卷:“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阿明引着一位少女穿过月洞门,步入院中。
来人年纪约莫十六七岁,身着一袭略显宽大的月白色药师学徒袍服,袍角绣着药师殿特有的青叶徽记。虽是最低阶的学徒服饰,却难掩其清丽姿容。她肌肤胜雪,明眸皓齿,一头青丝简单地绾起,用一根木簪固定,几缕碎发垂落鬓角,更添几分灵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山间清泉,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审慎,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知识的渴求,悄悄地打量着院中的环境,最终落在田作荣身上。
见到田作荣如此年轻,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收敛起来,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微微屈身行了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天青城药师殿学徒苏沐晴,冒昧打扰田先生,还望先生见谅。”
举止得体,不卑不亢,虽年纪轻轻,却自有一股书香门第的沉静气度,与她那身象征身份的朴素袍服形成一种奇特的和谐。
田作荣起身还了一礼,伸手示意对面的石凳:“苏姑娘不必多礼,请坐。不知姑娘远道而来,所为何事?”他目光平静,心中却对这少女高看了一眼。寻常这个年纪的少女,或是娇憨,或是羞怯,但苏沐晴眼神中的那份澄澈与专注,却显示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与主见。
苏沐晴依言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优雅。她抬眼看向田作荣,直接说明了来意,语气诚恳:“沐晴在殿中整理药讯时,偶然听闻先生之名,知晓先生于药理辨药一道,有着独到见解,心中甚是钦佩。近日沐晴在研读古籍《百草异闻录》时,遇到几处不解之处,百思不得其解,殿中师兄师姐各有事务,无暇细说,故而冒昧前来,想向先生请教一二,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敬意,说明了缘由,又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让人难以拒绝。
田作荣微微一笑,对这少女的聪慧有了更深的印象。他提起石桌上的紫砂壶,为苏沐晴斟了一杯清茶:“苏姑娘请讲,田某若能解答,定知无不言。”
苏沐晴道了声谢,并未立刻饮用,而是微微前倾身体,神色认真起来:“先生,沐晴第一个疑问,是关于‘赤炎果’与‘寒冰草’的配伍。《百草异闻录》残卷中提及,曾有药师尝试将此二物同炉炼制,欲求阴阳相济之效,结果却引发丹炉炸裂。按常理,赤炎果性烈如火,寒冰草性寒如冰,二者确属相克。但古籍《丹道阴阳论》中又有‘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之说。沐晴疑惑,是否在特定比例、或辅以特殊调和药物、亦或是某种独特的炼制手法下,这两种属性极端对立的药材,真有融合的可能?”
这个问题一抛出,田作荣眼中便闪过一丝赞赏。这绝非寻常学徒会思考的问题,已经触及了药材属性耦合与炼丹术的高深领域,角度刁钻,显示出提问者不仅基础扎实,更具备了难得的独立思考能力和探索精神。
他略作思索,并未直接回答可能或不可能,而是缓缓道:“苏姑娘此问,直指药性根本。阴阳相克亦相生,此言不虚。然赤炎果与寒冰草,其性并非单纯的寒热,更蕴含着‘燥’与‘凝’的极端特性。强行融合,如同将烧红的铁块投入冰水,非但难以相济,反而因急剧的能量冲突导致毁灭。”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若非要寻求一线可能,关键或许不在药材本身,而在于‘媒介’与‘时序’。譬如,若能找到一种性质极其中和、兼具疏导与包容之力的‘药引’,先平衡二者爆烈的药性,再以特定的文武火候,极精确地控制投入顺序和炼化时间,或许……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使其药性发生奇异的蜕变,而非简单的抵消或爆炸。但这其中分寸,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近乎于道,非寻常药师可为。”
苏沐晴听得美目发亮,田作荣的回答没有给她一个简单的答案,却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思路之门,让她看到了常规药理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性。她连忙追问:“那先生以为,何种药材可能具备这等‘药引’之效?”
田作荣沉吟道:“据我所知,‘地脉石乳’或‘千年温玉髓’或许可以一试,但此二物皆乃天材地宝,可遇不可求。更实际的思路,或许是从药性温和、兼具调和之效的常见药材中寻找组合,但这需要大量的实验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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