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小院内,空气凝滞得如同胶质。二长老田震海面沉如水,负手而立,眼神锐利地盯着床榻,只等那“回光返照”的假象破灭,便要立刻发难,将“谋害家主”的罪名坐实。田作威站在他身后,嘴角噙着冷笑,已准备好落井下石。
田作龙紧握着双拳,魁梧的身躯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目光在昏迷的父亲和脱力的弟弟之间来回移动,心中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二长老说的“回光返照”可能性更大,但情感上,他又无比渴望那微乎其微的奇迹能够发生。
福伯跪坐在田作荣身旁,用一块粗布手帕小心翼翼地为四少爷擦拭额头的虚汗,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田震山,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向各方神佛祈祷。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田作荣,只是闭目靠墙,竭力调息,恢复着几乎枯竭的心神与那缕微弱的灵枢炁。对外界的纷扰争执,他似乎充耳不闻,那份超乎年龄的沉静,反而让一些暗中观察的人心生异样。
半个时辰,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就在田震海越来越不耐烦,准备再次开口斥责这荒诞的等待时——
床榻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呻吟!
“嗯……”
声音虽弱,却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死寂的小院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田震山那一直紧闭的眼睑,颤抖了几下,竟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初时眼神涣散无焦,充满了茫然与虚弱,但确确实实是睁开了!
他醒了?!
竟然真的醒了?!
不是回光返照的虚假繁荣,而是真正从深度昏迷中,恢复了一丝意识!
“父…父亲?!”田作龙第一个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声音因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而剧烈颤抖着。
田震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身后的田作威更是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冷笑彻底凝固,化为惊愕和茫然。
福伯“嗷”一嗓子就哭了出来,扑到床边,泣不成声:“家主!家主您醒了!您真的醒了!苍天有眼啊!”
田震山的目光缓缓移动,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在长子脸上。他的眼神依旧浑浊,充满了疲惫,但深处却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龙……儿?”
“是我!父亲!是我!”田作龙连忙握住父亲冰冷的手,激动得虎目含泪。
“……我……没死?”田震山的声音断断续续,极其虚弱,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
“没有!父亲您福大命大,挺过来了!”田作龙连忙道。
田震山眼神恍惚,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眉心微蹙,断断续续地低语:“……好像……有一股……很温和……的力量……引导……乱跑的……元炁……归位……不然……这次……真的……”
他的话虽不连贯,意思却表达得清楚!他模糊地记得昏迷中感受到的那股引导之力!
田作龙猛地想起了弟弟之前的话和那匪夷所思的预言,他倏然转头,看向依旧靠墙坐着的田作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福伯见状,立刻激动地哽咽道:“家主!是四少爷!是四少爷救了您啊!他用……用那些没人要的药材熬了药,又用夫人留下的金针给您施针,把您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荣……儿?”田震山涣散的目光吃力地转向墙角那个身影,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仿佛无法将“救了自己”这件事与那个一向懦弱无为的幼子联系起来。
他看到田作荣那惨白如纸、汗透衣背、几乎虚脱的模样,那绝不是装出来的。那是心力耗尽的真实写照。
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欣慰、愧疚、惊喜的复杂情绪,缓缓涌上田震山的心头。他那严肃了一辈子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最终化为一抹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缓和,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努力地想对幼子说些什么,但极度的虚弱和刚刚苏醒的混沌,让他无法组织语言,只是嘴唇嗫嚅了几下,眼神却已说明了一切。
田作荣感受到父亲的目光,缓缓睁开眼,迎上那充满复杂情绪的注视,他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依旧虚弱:“父亲安心静养,暂无大碍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田震山似乎彻底安心了,极度的疲惫再次袭来,眼皮缓缓合上,但呼吸依旧平稳悠长,显然是再次陷入了沉睡,而非昏迷。
这一次,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家主的这次“睡去”与之前的“昏迷”截然不同!那是一种生机复苏后的自然休憩!
小院内,一片死寂。
先前所有质疑、嘲讽、斥责的声音,此刻都化为了无声的惊骇和尴尬,尤其是二长老一系的人,脸上像是开了染坊,青红交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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