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西北农村,天总是亮得特别早。
寅时刚过,东边的天际线就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像一块被清水晕开的宣纸,慢慢浸润了整个天空。几声嘹亮的鸡鸣划破了村庄的宁静,紧接着,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就冒出了袅袅炊烟,一缕缕,一丝丝,在微凉的晨风中缓缓散开,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泥土混合的质朴气息。
李兴荣家的土窑洞也醒了。
张秀兰是家里起得最早的。她轻手轻脚地穿上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生怕吵醒炕上还在熟睡的家人。窑洞里静悄悄的,只有灶膛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声。她熟练地添柴、拉风箱,火苗地一下窜了起来,照亮了她布满皱纹却依旧温和的脸。
不一会儿,小米粥的清香就飘满了整个窑洞。
炕上的人也陆续醒了。李兴荣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看了看身边还在酣睡的念宝,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然后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准备去院子里洗漱。
念宝是被小米粥的香味醒的。
她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两只停在花瓣上的蝴蝶。映入眼帘的是窑洞顶部熏得发黑的木梁,还有挂在墙上的、张秀兰亲手绣的劳动最光荣的红布。她动了动小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身上盖着的是张秀兰特意为她缝制的小花被。
醒啦?张秀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了过来,看到念宝睁着眼睛,立刻笑了,快起来洗漱,娘给你盛了粥,还放了你爱吃的红糖。
念宝点了点头,伸出小手,让张秀兰把她抱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点软糯:娘,早。
早,我的小念宝。张秀兰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抱着她走到院子里的水盆边,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了脸和手。
院子里,李向阳已经洗漱完毕,正背靠着院墙上的老槐树,手里拿着一本语文课本,大声地朗读着: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却读得格外认真。
念宝被这朗朗的读书声吸引了。她从张秀兰怀里滑下来,小跑到李向阳身边,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课本。
课本已经很旧了,封皮都有些磨损,书页也泛黄了,但上面的字却清清楚楚。念宝的目光在那些方块字上停留着,心里一阵熟悉。这些字,她前世不知道写过多少遍,认过多少遍。
哥哥,你在念什么呀?念宝拉了拉李向阳的衣角,小声地问。
李向阳停下朗读,低下头,看到是念宝,脸上露出了笑容:念宝醒啦?哥哥在背诗呢。他把课本递到念宝面前,指着上面的字说:你看,这就是春眠不觉晓
念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她认得这几个字,甚至还能想起这首诗的意思。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装作很好奇的样子,用小手指了指字:哥哥,这个字念吗?
李向阳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念宝:念宝,你认识这个字?
念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其实,她是昨天下午在李向阳写作业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过这个字。她只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自己表现出对文字的兴趣,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李向阳显然是被惊到了。他蹲下身,看着念宝,认真地问:念宝,那你还认识别的字吗?
念宝想了想,指了指课本封面上的字:这个字念。
李向阳更惊讶了,念宝,你太厉害了!这都认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才三岁的孩子,竟然能认出这两个不算简单的字。
张秀兰也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也笑着说:咱们念宝就是聪明,才这么点大就认识字了。
念宝低下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突兀,要循序渐进,让他们慢慢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
早饭过后,李兴荣扛着锄头下地了。张秀兰收拾完碗筷,也拿着针线活坐在院子里忙活。李向阳则回到窑洞里,继续温习功课。
念宝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她跑到墙角,捡起一根光滑的小树枝,然后蹲在地上,开始用树枝在泥土上画着什么。
她画的不是小孩子常见的圆圈或者横线,而是一些歪歪扭扭的汉字。先是一、二、三,然后是人、口、手,都是些最简单、最基础的字。她的动作很认真,小眉头微微皱着,像个小大人一样。
画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累了,就坐在地上,托着下巴,看着窑洞口的方向。李向阳还在里面看书,偶尔会传来翻书的声音。
念宝想了想,拿着小树枝,慢慢地走到窑洞门口,探着小脑袋往里面看。
李向阳正趴在桌子上,认真地看着一本数学书,眉头微微皱着,似乎遇到了难题。听到门口有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是念宝,就招了招手:念宝,进来吧。
念宝推开门,走了进去,把小树枝递到李向阳面前:哥哥,你看我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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