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巴车驶离青山村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稻田里的余温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混着学员们身上淡淡的草药香,酿成一种特别的暖意。李念宝靠在车窗上,指尖摩挲着口袋里赵奶奶塞的手工棉手套——针脚有些歪歪扭扭,却是老人连夜用旧棉袄拆出来的棉絮做的,里层还贴着一层软和的绒布,刚好能护住卡姆和阿卜杜拉受伤的手。
“你看卡姆,又在研究那个木雕了。”陆泽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卡姆正坐在过道对面,用没受伤的左手摩挲着给张大爷雕的小老虎,指尖反复蹭过老虎耳朵的位置。那是昨晚在卫生所,他借着台灯的光,用王医生给的旧木簪子一点点刻的,因为手上有伤,老虎的尾巴雕得有些粗糙,却特意在额头上刻了个小小的“福”字,是白天听村民说“老虎镇宅”时偷偷记下来的。
“他说要把这个木雕的手法学回去,”念宝轻声笑了,“说以后在肯尼亚的医疗站,给痊愈的孩子都雕一个小动物,让他们带着‘健康祝福’回家。”
正说着,阿卜杜拉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张大爷借他看的那本日记。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张大爷年轻时当护林员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肩上扛着一把斧头,身后是郁郁葱葱的青山。“张大爷说,这山他守了四十年,每棵树都认识他,”阿卜杜拉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他还说,基层医生就像护林员,守着村民的健康,守着村里的烟火气,这就是最了不起的事。”
阿米拉坐在阿卜杜拉旁边,手里捧着那个画满青山村风景的小本子,正用铅笔给塘坝的画添上几只飞鸟。她的肩膀还不能太用力,画的时候只能微微侧着身,却依旧画得认真。“我给这幅画起了个名字,叫《我们的小城堡》,”她举起本子给念宝看,画面里的沙袋墙旁,几个小小的身影正互相搀扶着,头顶是弯弯的彩虹,“等回去后,我要把它贴在联盟的培训室里,让以后的学员都知道,团结起来能做成多大的事。”
念宝接过本子,看着画面里鲜活的细节——卡姆手里的铁锹、阿卜杜拉背上的急救包、陆泽言撑着的木板,甚至连张婶煤炉上冒着热气的粥锅都画了进去,眼眶微微发热。“等培训结束,我们把大家的画都收集起来,做一本《医路同行》画册,”念宝把本子还给阿米拉,“以后不管你们回到哪个国家,看到这本画册,就知道我们永远是一起并肩的伙伴。”
中巴车行驶到半路,突然停了下来。司机师傅下车检查,回来时有些无奈:“前面的桥被暴雨冲坏了,暂时过不了,得等路政的人来修,估计要两个小时。”
学员们顿时有些沮丧,卡姆皱着眉看了看窗外:“这可怎么办?我还想早点回去给手上的伤口换药呢。”他的手因为刚才一直握着木雕,绷带边缘又渗出了一点血丝。
念宝刚要开口安抚,就看到陆泽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急救箱:“正好,我们就在这里给大家处理一下伤口,顺便休息会儿。”他打开急救箱,里面整齐地放着碘伏、纱布、绷带,还有阿米拉调的草药膏——早上出发时,念宝特意让他带上的,怕路上有人伤口复发。
大家纷纷下车,在路边的树荫下坐好。陆泽言先给卡姆处理手伤,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发现伤口恢复得比预想中好,只是边缘有点红肿。“别担心,只是有点发炎,”陆泽言用生理盐水轻轻冲洗着伤口,“阿米拉,把你的草药膏递我一下,这个消炎效果好。”
阿米拉立刻递过草药膏,还特意提醒:“少抹一点,这个药膏劲儿大,抹多了会有点痒。”她蹲在旁边,看着陆泽言给卡姆包扎,时不时帮着递剪刀、拿纱布,动作熟练了很多——这几天在卫生所帮忙处理伤口,她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手抖,变得从容了不少。
阿卜杜拉则在旁边给大家递水,他从背包里拿出几个橘子,是早上村民塞给他的,还带着新鲜的果香。“大家吃点橘子,补充点维生素,”他把橘子递给念宝,“这个橘子特别甜,和我们难民营旁边树上结的橘子不一样,那个更酸一点。”
念宝接过橘子,剥开皮,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想起十年前在青山村,每次出诊回来,村民们都会把家里的水果塞给她,有时候是几个橘子,有时候是一把野枣,虽然不值钱,却藏着最朴实的心意。“你们发现没有,”念宝看着手里的橘子,轻声说,“基层医疗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我们给村民治病,他们用真心待我们,这种双向的温暖,就是我们坚持下去的动力。”
陆泽言给卡姆包扎好伤口,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左臂,笑着补充:“就像昨天堵塘坝,我们本来是来见习的,最后却和村民们一起守护家园。其实从那一刻起,我们就不再是‘外来的医生’,而是青山村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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