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散,军政参议堂外的石阶上还留着夜露的湿痕。苏桐立于廊下,手中握着一卷新呈的工造图样,纸面微皱,是昨夜反复翻阅所致。她并未回宫歇息,只在案前小憩片刻,便起身赶赴军工坊。尉迟凌峰已在门外候了半刻,见她出来,只点了点头。
“霍震霆刚派人送信,说战车初样今日可验。”
苏桐将图样收入袖中,“那就现在去。”
两人并肩而行,途中不语。昨日学堂开课,八十七名士卒齐声诵读口令的声音尚在耳畔,今日便是检验所学能否落地之时。改革若无利器相辅,终是空谈。
军工坊内炉火正旺,铁匠们赤膊挥锤,火星四溅。中央空地上停着三辆新制轻型战车,车身以硬木为架,外包薄铁,轮轴加装滚珠,前部设有弩机支架。一名匠首迎上前,额上沁汗,语气却有些迟疑:“娘娘,此物按您所绘图纸打造,只是……山地试推行不顺,轴距似窄了些。”
苏桐未答,径直走到一辆战车旁,俯身查看轮毂与底盘间隙。她伸手比量两轮间距,又抬头望向远处沙盘台上的地形模型。
“取黑水原北坡道图来。”
副官迅速展开舆图铺于案上。苏桐抽出一支细杆,点在几处陡弯之上:“此处坡急弯窄,轮距过小则易倾覆,过大则难转弯。现下这尺寸,进退皆受制。”
匠首低头看图,额头汗意更浓。
尉迟凌峰站在一旁,沉声道:“若改宽轮距,需重铸轴架,工期至少再拖五日。”
“不必五日。”苏桐从袖中取出另一张折叠图样,摊开于案,“这是我昨夜修改的第二版,加设可调式横梁,平地用宽轨,山路换窄轮,拆装不过半炷香时间。你们照此再造一辆,今日午时前必须完成。”
匠首接过图纸,手指微微发颤。他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器械构图,每一处榫卯、每一道滑槽皆有标注尺寸与用途。
“我亲自监工。”苏桐转身走向炉台,“要让将士用得安心,先得让匠人做得明白。”
两个时辰后,改良战车推出。苏桐登车试运行一圈,车身稳而不滞,转向灵活。她跳下车,对尉迟凌峰道:“明日拉去校场,实演冲锋与伏击。”
尉迟凌峰点头:“我已通知试点营集结待命。”
当日下午,校场尘土飞扬。新军百人列阵于东侧,每人腰间佩短铳一把,背负改良弓弩。十辆战车呈弧形布列前方,车顶弩机由两名士兵协同操作。苏桐立于高台之上,手持一面铜镜反射日光,发出信号。
演练开始。
敌情模拟:北方骑兵突袭,兵力三百,携火把与长矛。
第一轮,传统步兵迎敌,列盾阵推进。行至半途,哨骑回报敌已绕后包抄,但传令旗尚未举起,阵型已乱。裁判判定溃败。
第二轮,新军出阵。
战车先行推进,在前沿设障,同时释放烟雾弹遮蔽视线。侦察小组三人一组,分左右迂回探路,手持小型罗盘与里程计,不断回报方位。火器队列分三排轮射,每发射一轮即后退装弹,节奏分明。
一次试射中,一名士兵扣动扳机未响。周围将领顿时交头接耳。
苏桐立即下令暂停。
她走下高台,来到那名士兵面前,接过火铳,当场拆解。“闭气塞未清,火药受潮,只需每日擦拭保养即可避免。”她说完,将部件一一复原,重新装填,举铳对靶射击——轰然一声,靶心应声而裂。
全场寂静。
她将火铳交还士兵:“不是兵器不行,是没人教你怎么用它活命。”
当晚,兵部发出新规:各营设器械专训岗,每两名技官负责五十人装备维护;凡精通三种以上器械操作者,优先晋升队首。
三日后,夜间合演在黑水原展开。
天色漆黑,无月。新军以战车为移动掩体,配合烟雾与灯光信号交替前进。侦察组提前埋伏于隘口两侧,待“敌军”进入伏击圈,立刻点燃信号炮。战车上的连发弩机同时启动,箭雨覆盖通道,随后突击小队从侧翼包抄,仅用半炷香时间完成歼灭。
尉迟凌峰亲赴现场查验“战果”,见假想敌主力未及展开阵型便已被分割击破,久久不语。
良久,他低声道:“这不是车阵……是会走的壁垒。”
苏桐站在高地,风拂衣袂。她取出一份文书,当场宣布成立“机动突击营”,由参与此次行动的老兵自主推选指挥官。
次日清晨,工造营送来首批定型装备清单:
改良火铳五百柄,轻型战车三十辆,可拆卸弩机一百二十具,烟雾弹与信号炮各千枚。
全部入库新军辎重营,即日起配发训练。
苏桐坐在校场帐中,亲自核对每一项编号与去向。尉迟凌峰走进来,将一张名单放在案上。
“报名参加器械专训的士卒,共二百一十三人。最年长者四十八岁,曾是马厩老兵。”
苏桐翻看姓名,停在一栏:“王大河?去年冬雪中断粮时,靠烧皮甲熬汤撑到援兵到来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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