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5章 阳光的自己

梅雨季的雨丝斜斜掠过玻璃窗，刘爱平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点进了“光谱之上”的新帖区。论坛首页飘着条红色置顶帖，是荷兰网友晒出的性别流动艺术展照片，霓虹灯管弯成的光谱里，每个色块都站着笑靥如花的人。

他渐渐成了这里的常客。清晨整理完标本档案，会对着香樟树敲下几行字；深夜加班后，就在天台借着月光回复私信。有人问他怎么平衡职场着装，他拍了张自己改的衬衫照片——拆掉多余垫肩，保留利落线条，配着卡其色直筒裤，评论区立刻涌来一串“求链接”的表情。

入夏后的一个周末，线上分享会刚到提问环节，屏幕上突然弹出个带着兔子头像的对话框。“刘叔叔？还是刘阿姨？”小姑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奶气的困惑，“妈妈说你和我们不一样，可你讲的故事好好听呀。”

会议室里的呼吸声仿佛都停了。刘爱平望着窗外被风掀起的香樟叶，喉结轻轻动了动。放在从前，这样的问题会让他指尖发冷，可此刻敲着麦克风的指节却很稳。“我叫刘爱平。”他说，声音比第一次在互助小组自我介绍时清亮许多，“你可以叫我阿平。”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呀？”小姑娘不依不饶。

他笑了笑，视线掠过屏幕上跳动的头像——有穿汉服的男生在晒刚学的琵琶，有留着络腮胡的姐姐分享烘焙教程，还有人在讨论下周去看的画展。这些鲜活的模样在眼前流转，像无数细碎的光聚成了河。

“我是一个阴阳人。”这句话说出口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却不是从前那种仓皇的鼓点，倒像雨后屋檐的滴水，笃定而清晰，“就像春天会开花，秋天会结果，大自然里本来就有很多不一样的存在。阿平只是恰好长成了自己该有的样子。”

听筒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清脆的笑：“哦！就像我家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有的枝桠开花，有的枝桠结果，对不对？妈妈说它们都是好树！”

满屏的笑脸表情瞬间炸开，有人发了朵绽放的石榴花，有人刷起“说得好”的弹幕。刘爱平看着那些跳动的字符，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厕所隔间里抵着门板的自己，想起陈宇离开时玻璃门上模糊的倒影，眼眶慢慢热了。

散会后，“松”发来私信：“听见你说那句话了，比天台的风还敞亮。”

他望着屏幕笑了，指尖在键盘上敲道：“以前总觉得要在男女之间选一边站，后来才发现，原来我可以站在自己的影子里。”

那天傍晚，他去研究所楼下的花店买了盆栀子花。回到宿舍时，晚霞正把窗棂染成琥珀色。他把花盆摆在窗台，忽然想起来什么，翻出手机点开录像键。

镜头里，他穿着那件改过的衬衫，身后是开得正好的栀子花。“我叫刘爱平，”他对着屏幕说，阳光落在他眼角，像落了点碎金，“我是一个阴阳人。”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立刻关掉录像。风从纱窗钻进来，带着花香拂过脸颊，远处传来孩子们追跑的笑声。他就那样站着，看着镜头里的自己，看着那双不再躲闪的眼睛，忽然觉得，其实不用等什么“某一天”。

此刻的阳光就很好，亮得足够照清每一个认真活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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