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12章 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

婴儿保温箱的玻璃上凝着层薄露，阿哲用指腹擦出个小圆圈，能看见里面两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左边那个在咂嘴，右边那个正蹬着藕节似的小腿，小小的脚趾蜷成颗颗粉色的豆。

护士推着小玉从复苏室回来时，他正对着保温箱傻笑。她的脸色还白着，麻药没完全退，眼睛半睁半闭，看见他时，嘴角先扯出个浅淡的笑：他们......像谁？

像你。阿哲扑到床边，握住她没扎针的手，指腹在她无名指的素圈戒指上蹭了蹭，都有梨涡，睡着都带着笑。他的声音还在发颤，像是怕这一切是场梦，医生说两个都是男孩，很健康，一个五斤八两，一个五斤六两。

小玉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顺着鬓角往枕头上淌。不是疼的，是那种攒了太多年的热，终于找到出口，烫得人鼻尖发酸。她想起七岁那年，空荡荡的客厅里散落着撕碎的照片；想起中学时躲在厕所隔间里，听着外面的嘲笑声咬碎了牙；想起第一次手术前，阿哲蹲在地上说疼了就抓我的手；想起那只没织完的灰蓝色小毛衣，现在正安安稳稳叠在婴儿床的抽屉里。

我们有家了。她哑着嗓子说，指尖回握他的手，素圈戒指硌着掌心，却暖得像团火，阿哲，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阿哲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两枚小小的银锁片，上面刻着和。早就准备好了。他红着眼圈笑，把锁片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等他们满月，就给戴上。

傍晚时，直播间的粉丝们发来满屏祝福。阿哲举着手机给小玉看，有人晒出连夜织的小袜子，有人说等满月了我寄红鸡蛋，那个叫桥洞下的灯的新妈妈发来段视频，她的女儿正攥着她的手指，背景里传来丈夫哼的跑调儿歌。

你看，阿哲把手机凑近她，大家都在为我们高兴。

小玉笑了，侧头看向保温箱。两个小家伙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天花板，偶尔蹬蹬腿，发出小猫似的哼唧。窗外的灯桥亮了，光晕透过玻璃漫进来，在保温箱上画了个暖黄的圈，把两个小小的影子裹在里面。

阿哲去热粉丝寄来的月子餐时，保温箱里的安安突然哭起来，像只小猫似的。小玉挣扎着想坐起来，护士正好进来，笑着把孩子抱到她身边：试试亲喂吧，小家伙们饿了。

冰凉的小脸蛋贴在她胸口时，小玉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安安咂了咂嘴，很快含住**，小小的手攥着她的衣襟，像抓住了全世界。康康在旁边哼唧，护士刚把他放过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两个小家伙挤在一起，呼吸声像风吹过树叶的轻响。

阿哲端着餐盒回来时，正撞见这一幕。他悄悄放下东西，站在床边看了很久，直到眼眶发热，才轻轻说：原来他们这么小。

小玉抬头看他，月光从窗户溜进来，落在他发顶，像撒了层碎银。阿哲，她轻声说，你给他们起名字吧。

就叫安安，康康。他指了指那两枚银锁片，眼睛亮得像灯桥的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怀里的安安突然打了个喷嚏，康康跟着哼唧了一声，像是在应和。

夜深时，阿哲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她的一缕头发。小玉看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这大半年他跑前跑后，想起取卵那天他在病房外攒下的烟蒂，想起移植后他天天给她读粉丝留言......眼泪又悄悄涌上来，却带着甜。

她轻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额头，他们睡得正香，小嘴巴微微张着。窗外的灯桥还亮着，光晕在地上铺成柔软的毯，把他们四个人的影子缠在一起。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三个，不，是四个——她、阿哲，还有安安和康康。

她在心里轻轻应了一声，指尖划过无名指的素圈，我们有家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远处的车流汇成模糊的金河，载着城市的梦往前淌。而这间小小的病房里，正盛着一个刚刚开始的梦，暖得像春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