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4章 破茧成蝶

破茧

阿辉僵在半空的手，连同那束渐渐枯萎的野花，成了小健挥之不去的梦魇。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对方捧着花束的模样总会浮现在眼前——微微颤抖的指尖、期待又忐忑的眼神，还有那句被冰冷拒绝斩断的告白。他无数次在记忆里重温那个瞬间，阿辉沙哑的追问像滚烫的岩浆，顺着脊椎灼烧到脚底，而自己仓皇逃离时，连影子都碎成了满地锋利的玻璃。

此后的日子，加班成了小健的避难所。他主动申请最繁重的夜班，在流水线永不停歇的轰鸣声里，用机械的工作麻痹神经。每当阿辉的身影出现在厂区，他就躲进堆满零件的仓库，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看着镜中精心描画的眉梢渐渐晕开汗水。深夜回到出租屋，卸妆棉擦去最后一抹胭脂，露出棱角分明的轮廓，两种身份的撕扯在镜中愈发清晰——白天温柔娴静的，夜晚被秘密啃噬的困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小健的睡眠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自己被困在透明的茧房里，能看见外界的光与影，却无法触碰真实。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铁皮屋顶被砸得咚咚作响，他蜷缩在潮湿的被褥里，突然翻出压在箱底的病历本。泛黄的纸页上，双性畸形四个字在闪电的白光中忽明忽暗，这个曾让他蒙羞的秘密，此刻竟像一道划破长夜的惊雷。

电话拨通时，母亲压抑的哭声混着雨声传来：回来吧，我们陪你去看病。

长沙湘雅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小健攥着挂号单的手心全是汗。当医生注视着他，轻声问你想成为男孩还是女孩时，积压多年的情绪轰然决堤。女孩！这个答案在他心底辗转了无数个日夜，此刻终于冲破枷锁。然而，手术费用清单上的数字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他看着母亲偷偷抹泪，父亲沉默地抽着烟，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道命运的坎，终究还是横在了眼前。

转机来得猝不及防。医院社工在了解他的经历后，主动为他申请公益援助。当院方通知将提供免费诊疗时，小健站在医院花园里，看着白玉兰在风中轻轻摇曳，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那些被人冷眼相待的过往，那些独自崩溃的深夜，此刻都化作重生的养分。

术前检查的日子里，小健开始留长发。细碎的发梢拂过耳畔时，手机里阿辉最后的消息总会浮现：我等你说真话的那天。这条未读信息像颗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他开始憧憬未来——穿着碎花裙走在阳光下，不必再压低嗓音，不必再躲避任何人的目光，甚至能坦然地走向阿辉，说出那句迟到太久的我喜欢你。

手术前夜，小健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湘雅医院的走廊传来护士轻柔的脚步声，白大褂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他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命运齿轮的转动。这一次，他终于要亲手撕开困住自己的茧房，去拥抱真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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