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傅的凿子声在晨雾里醒得最早,比老槐树上的鸟鸣还早了半拍。“笃、笃笃”的节奏里带着股韧劲,把青石板路上的露水都震得微微发颤。周凯揣着两个热馒头跑过来时,正看见陈师傅对着枣木轴呵了口气,手里的刨子顺着木纹推过去,卷起的木花像朵刚绽开的槐花。
“陈师傅,您起得比鸡还早!”周凯把馒头递过去,“奶奶蒸的杂粮馒头,就着槐花酱吃特香。”
陈师傅直起腰,捶了捶后背,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老骨头闲不住,这枣木轴得趁天凉快凿,木纹才服帖。你看这榫头,差一厘都卡不进去。”他指着木轴上的凹槽,“当年我爹凿这个,能对着太阳瞅半天,说光影正了才下凿子。”
周凯蹲在旁边,手指轻轻碰了碰木轴:“您说周爷爷当年换磨轴的时候,是不是也跟您一样较真?”
“那可不!”赵爷爷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他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筐,筐里装着刚摘的嫩槐叶,“老周当年为了找根合心意的枣木,在后山转了三天,回来脚底板全是泡。他说磨轴是磨坊的骨头,骨头不硬,磨出来的面都不香。”
正说着,巷口传来电动车的铃铛声,林晚带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过来了,姑娘手里抱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赵爷爷,陈师傅,给你们介绍下,这是孙晓,老教授的学生,今天来帮咱们整理老手艺资料。”
孙晓赶紧放下木匣子,笑着打招呼:“赵爷爷好,陈师傅好!我爷爷昨晚还叮嘱我,说一定要好好跟您学学磨盘的门道。”
陈师傅眼睛一亮,指着磨盘:“你爷爷是不是当年在文化馆讲过木工史的老孙头?他当年还借过我爹的凿子看呢!”
“对对对!”孙晓点头如捣蒜,从匣子里翻出个笔记本,“我爷爷特意让我把这个带来,里面记着他当年跟您爹聊的木工手艺,说榫卯结构得‘见木不见钉’才叫本事。”
赵爷爷凑过去看笔记本,页面都泛黄了,字迹却工工整整:“老孙头这记性真好!当年他跟老周聊磨面,能从天亮聊到天黑,说磨盘的纹路都藏着学问。”
苏晴抱着相机跑过来,镜头对准了木匣子:“孙晓,这里面还有别的宝贝吗?我们正愁老手艺的资料不够全呢。”
孙晓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卷旧图纸和一把铜制的划线器:“这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木工图纸,有编簸箕的,还有修磨盘的。我爷爷说,这些图纸比金子还珍贵。”
陈师傅拿起划线器,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铜锈:“这可是老物件!当年我爹就想用这么一把,找了好几年都没找着。你看这刻度,比现在的尺子还准。”他说着,用划线器在枣木轴上划了道线,“就按这个尺寸凿,保准错不了。”
这时张叔扛着捆竹条过来了,竹条上还带着露水:“你们快看我挑的竹条,都是三年生的淡竹,编簸箕最结实。”他放下竹条,拿起一根掰了掰,“你听这声儿,脆生生的,就知道是好料。”
孙晓凑过去摸了摸竹条:“张叔,您编簸箕的时候能教我吗?我爷爷总说,现在会这手艺的人越来越少了。”
“那有啥不行的!”张叔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下午我就教你起头,先学‘一挑一压’,这是编簸箕的底子。”他拿起两根竹条,飞快地编出个小方块,“你看,就像这样,得手上有劲,心里有数。”
林晚正在整理展柜里的物件,忽然发现那方绣花手帕旁边多了个小瓷瓶。“这是谁放的?”她拿起瓷瓶,瓶身上画着小小的槐花,瓶口还塞着软木塞。
“是我放的!”周慧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布包,“这是我奶奶当年装槐花油的瓶子,擦手特别润。我昨天翻箱子找着的,想着跟手帕摆在一起正好。”
苏晴赶紧拍照:“这瓶子太精致了!周奶奶手真巧,不仅会绣花,还会做槐花油。”
周慧打开布包,里面还有个旧布偶,布偶的衣服上绣着槐花:“这是我奶奶给我缝的,当年我哭着要布偶,她连夜就做了,说槐花是吉祥花,戴着能辟邪。”
赵爷爷摸了摸布偶:“阿秀的手可真巧!当年巷子里的孩子,谁没穿过她绣的槐花鞋。我家小子小时候的虎头鞋,还是她给绣的呢。”
中午奶奶做了槐花饭,用新磨的米和刚摘的槐花蒸的,盛在粗瓷碗里,透着股清香。大家围坐在石桌旁,刚拿起筷子,就听见巷口传来汽车喇叭声。
“是不是施工队的材料到了?”周凯放下筷子就往外跑,赵爷爷也跟着站起来:“我去看看,别让他们把材料堆在老槐树下。”
林晚和苏晴也跟着出去,只见两辆卡车停在巷口,工人们正往下卸石板和木料。王队长拿着清单核对:“林老师,您放心,这些石板都是按编号运的,跟原来的纹路能对上。”
赵爷爷蹲下来摸了摸石板:“这石板成色不错,跟老巷原来的一样。卸的时候轻着点,别磕着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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