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药庐 第176章 绝境共生

「嗬……嗬……」

那低沉、沙哑的喘息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濒死挣扎，一声声从狭窄的缝隙后传来，越来越近，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稠感，仿佛发声的喉咙里堵满了淤泥与血块。与之相伴的，是某种沉重物体拖沓在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每一次声响，都像刮在人的心脏上。

更令人窒息的是那股如同实质般涌来的威压——阴冷、粘稠，充满了最原始的毁灭**与贪婪，它无孔不入地渗透进空气，让洞窟内的温度骤降，岩壁仿佛都凝结出了一层冰冷的露珠。强光手电的光柱在这浓郁的恶意中，似乎都变得黯淡了几分。

「它……出来了……」林微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不仅仅是因为伤势，更是源于灵魂深处对那股力量的惊悸。她感觉自己的药庐空间在那威压的冲击下，残存的架构都在瑟瑟发抖，唯有中央那株代表着她与沈砚之命运联结的嫩芽，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碧光。

沈砚之强忍着剧痛，试图将林微护在身后，但这个微小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额头上冷汗涔涔，只能艰难地移动身体，尽可能挡在她与缝隙之间。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黑暗的入口，尽管虚弱，那份属于上位者的冷静与决断并未消失。「岩石……准备……迎敌……或……撤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岩石的肌肉早已紧绷如铁，手枪稳稳指向缝隙入口，战术手电的光斑锁定在那一小片黑暗上。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几乎为零的胜算。背着两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在一个未知且狭窄的洞穴里，对抗一个能引发信标共鸣、精神威压就如此恐怖的未知生物？这无异于自杀。

「不能硬拼！」岩石低吼道，目光迅速扫视这个不大的洞窟，「没有退路，原路返回死路一条！必须找其他出路！」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洞窟另一侧，那里有几条他们之前未曾探索的、更细小的裂缝和向下倾斜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每一个都散发着未知的危险，但此刻，已知的威胁正在步步紧逼。

「咔嚓！」

铅板箱上的裂缝再次扩大，更多的暗红色混乱能量如同具有生命的触须般钻出，在空中扭曲、舞动，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它们的方向明确地指向那个传来喘息声的缝隙，仿佛归巢的毒蛇。

「信标……要失控了……」林微脸色惨白，她能感觉到信标内部那股混乱核心的狂喜与急不可耐，它正在疯狂抽取着周围空间中游离的、稀薄的异种能量，甚至开始隐隐牵动她体内那微乎其微的司命之力！「它在吸收能量……壮大自己……也在……唤醒下面的东西！」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

一阵如同沼泽冒泡般的、令人作呕的声音从缝隙后响起。紧接着，一只……难以形容的东西，猛地从缝隙中探了出来！

那不是任何已知生物的肢体。它像是由粘稠的黑色淤泥、破碎的岩石、以及某种暗红色的、如同坏死肌肉般的组织胡乱拼接而成，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流出恶臭粘液的空洞，那些空洞仿佛是一只只没有瞳孔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洞窟内的活物。它的形态在不断蠕动、变化，时而像扭曲的触手，时而像溃烂的巨爪，唯一不变的是其散发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与混乱！

「这是什么鬼东西？！」饶是岩石见多识广，此刻也感到一阵反胃和头皮发麻。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那怪物（暂且称之为怪物）的“前端”似乎感应到了信标散发出的能量，发出一阵尖锐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嘶鸣，猛地加速，如同一条巨大的黑色蠕虫，强行挤过狭窄的缝隙，带着漫天飞溅的恶臭污泥，朝着他们——更准确地说是朝着那个铅板箱——扑了过来！它的目标极其明确！

「开枪！」沈砚之嘶哑地命令道。

「砰！砰！砰！」

岩石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射入那怪物不断变化的躯体。然而，效果微乎其微！子弹如同打入粘稠的沥青，瞬间被吞噬，只在表面留下几个迅速愈合的凹陷，连那暗红色的“肌肉”组织都无法穿透！甚至，怪物身上被子弹击中的地方，那些空洞开合的速度更快，流出的粘液更多，仿佛被激怒了一般！

「物理攻击效果很差！」岩石一边持续射击，试图延缓怪物的速度，一边焦急地后退，挡在林微和沈砚之身前。

怪物庞大的身躯已经大半挤入了洞窟，它那令人作呕的形体几乎堵死了半个空间。它似乎对岩石的攻击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不断震动的铅板箱上。它伸出几条由淤泥和碎肉构成的、不断滴落粘液的触须，快速抓向铅板箱！

「不能让它拿到信标！」林微尖声喊道。虽然不知道信标与这怪物结合会发生什么，但直觉告诉她，那绝对是灾难性的后果！

千钧一发之际，林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动用的力量微乎其微，强行催动无异于自杀，但她没有选择！

她闭上眼睛，不顾内腑撕裂般的剧痛，将全部精神意志沉入那残破的药庐空间。她没有去试图调动那些枯萎的药材，也没有去触碰中央那株脆弱的嫩芽，而是将目标直接锁定了那根与信标连接的、灰败的“因果线”！

「断！」她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将残存的所有司命之力，化作一柄无形的、微弱却无比锋锐的刀，朝着那根“因果线”狠狠斩去！

这不是摧毁信标，而是强行切断它与药庐空间、与她自身，乃至与外部环境能量联系的最后通道！

「嗡——！！！」

信标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到刺耳的悲鸣！那些探出的暗红色能量触须如同被无形之力斩断，瞬间崩溃消散。铅板箱的震动戛然而止，表面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废铁。

与此同时，林微「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瞬间沉入无边黑暗。强行斩断与高维造物的联系，带来的反噬几乎瞬间摧毁了她刚刚凝聚起的一线生机。药庐空间剧烈震荡，边缘开始崩塌，那株碧绿的嫩芽也光芒急闪，变得明灭不定。

「微微！」沈砚之肝胆俱裂，想要接住她，却因为动作牵动伤势，眼前一黑，险些一同昏死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倒下，心如刀绞。

那怪物抓向铅板箱的触须扑了个空。它似乎愣住了，庞大的身躯停顿了一瞬，那些不断开合的空洞齐刷刷地“转向”昏迷的林微，发出了混合着迷惑与暴怒的尖啸！它感觉到了，是这个小虫子，斩断了它渴望的“美食”与它的联系！

「吼！！！」

怪物彻底被激怒了！它放弃了暂时失去能量波动的信标，转而将所有的恶意锁定了昏迷的林微！数条粘稠的触须如同毒蟒般，带着腥风，朝着林微席卷而去！它要吞噬这个胆敢阻碍它的蝼蚁！

「休想！」岩石目眦欲裂，他扔掉打空弹匣的手枪，拔出军用匕首，怒吼着扑上前，试图斩断那些触须。

匕首砍在触须上，如同砍入坚韧的橡胶，只能留下浅痕，根本无法斩断！反而有粘稠的黑色淤泥顺着匕首试图蔓延上来，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匕首的金属部分瞬间冒出白烟！

岩石当机立断松开匕首，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另一条触须的抽击。触须砸在他刚才站立的地面，坚硬的岩石竟被腐蚀出一个浅坑！

完全无法力敌！

眼看又一条更加粗壮的、顶端裂开布满利齿的吸盘口的触须，就要卷住林微的腰肢——

「砰！」

一声并不响亮的枪声响起。

是沈砚之！他不知道何时，用那只完好的手，捡起了岩石掉落在地上的另一把手枪（之前为了背他，岩石将备用枪插在腰后，此刻掉落在附近），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触须的根部开了一枪！他的枪法极准，尽管虚弱，子弹依旧精准地命中了触须与怪物主体连接的那片暗红色组织。

「噗嗤！」这一次，子弹似乎起到了效果！那片暗红色组织猛地收缩，溅出几滴暗红色的、如同岩浆般的粘稠液体。触须的动作顿了一下，发出吃痛的嘶鸣。

怪物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沈砚之吸引！它感受到这个雄性虫子同样虚弱，但似乎……他的“味道”更加特别？带着一种让它本能厌恶却又隐隐渴望的、纯净的“守护”意志？

「嗬……」怪物调转方向，更多的触须，如同群魔乱舞，朝着靠坐在墙边、连移动都困难的沈砚之罩去！

「沈先生！」岩石想要冲回去，却被另外几条触须死死拦住，根本无法靠近！

沈砚之看着漫天袭来的、散发着死亡与腐朽气息的触须，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以及一丝未能保护好林微的深深遗憾。他艰难地抬起枪，试图做最后的抵抗，尽管知道这只是徒劳。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异变再生！

那个原本因为林微斩断联系而沉寂下去的铅板箱，内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嚓」声。

仿佛……什么东西，从内部被激活了？

紧接着，一道纯净的、柔和的、与信标之前的暗红色混乱能量截然不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破晓的第一缕晨曦，悄然从铅板箱的裂缝中渗透出来。

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秩序与……生机？

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轻轻拂过洞窟。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狂暴狰狞、散发着浓郁恶意的怪物，在接触到这乳白色光芒的瞬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般，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它那些挥舞的触须猛地回缩，表面的黑色淤泥和暗红色组织在光芒照射下，竟然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冒起阵阵白烟，仿佛在被净化、消融！

怪物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抽搐，拼命地向后缩去，试图逃离这乳白色光芒的范围。它对这光芒表现出了极致的恐惧！

就连洞窟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威压，也在白光出现的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这是……？」岩石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散发着温和白光的铅板箱。

沈砚之也怔住了，他放下枪，看向那光芒的来源，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这光芒……让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和……安心？

乳白色的光芒似乎有意识般，主要笼罩在林微、沈砚之和岩石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保护圈，将怪物逼退在数米之外，不敢靠近。

光芒持续散发着，并不攻击，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如同一个无声的守护者。

怪物在光芒范围外焦躁地徘徊、嘶吼，却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它身上那些被光芒灼伤的地方，依旧在冒着细微的白烟，愈合速度变得极其缓慢。

暂时的安全？

岩石来不及细想这白光究竟是什么，他抓住这宝贵的机会，立刻冲到沈砚之身边，警惕地盯着怪物，同时快速说道：「沈先生，这光似乎能克制那东西！但我们不能久留，谁知道这光能持续多久！」

他又看向昏迷的林微，心沉了下去。林微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嘴角还在不断溢出鲜血，情况危急。

沈砚之艰难地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林微身上，充满了担忧，又看向那个发光的铅板箱，眉头紧锁。这突如其来的转机，透着太多的诡异。

「必须……离开……」他喘息着说，目光扫向洞窟另一侧那些未知的通道，「选一个……赌一把……」

现在，他们有了一个短暂的安全窗口，必须利用这个时间做出抉择。

岩石的目光在几条通道间快速逡巡。最终，他指向一条看起来相对干燥、略有向上倾斜趋势的狭窄通道。「那条！有点向上的坡度，可能通往地面，或者更高的地方！总比往下走好！」

向下，很可能离那个诡异的坑洞和更多的未知危险更近。

沈砚之没有异议，此刻任何决策都是在赌博。

「走！」岩石不再犹豫，他先将昏迷的林微小心地背在背上，用准备好的绳索固定好。然后，他搀扶起几乎无法独立行走的沈砚之，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

「忍着点，沈先生！」岩石低声道，他能感觉到沈砚之身体的颤抖和压抑的痛哼。

「没事……走……」沈砚之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两人，背负着昏迷的林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踉跄着朝着那条选定的通道移动。

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有生命般，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缓缓移动，始终将他们笼罩在内，将蠢蠢欲动的怪物隔绝在外。

那怪物不甘地发出低沉的咆哮，远远地跟在白光范围的边缘，如同阴影中的猎手，等待着机会。

钻进狭窄的通道，岩石不得不半弯着腰，沈砚之几乎是被他拖着前行。通道内崎岖不平，空气浑浊，但那股阴冷的气息确实淡了一些。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身后的怪物嘶吼声渐渐远去，但岩石不敢有丝毫放松，谁知道这通道尽头是什么？谁知道那白光还能支撑多久？

「岩石……」背上的林微，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呓语。

「林小姐？你醒了？」岩石心中一喜，连忙停下脚步。

沈砚之也立刻看向林微，眼中充满了急切。

林微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她的眼神依旧涣散无力，但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她首先感受到的，是笼罩着他们的、温暖而熟悉的乳白色光芒。

「这是……？」她虚弱地询问，目光落在了被岩石一同带进来的、那个依旧散发着白光的铅板箱上。光芒是从裂缝中透出的。

「不知道，信标里突然冒出来的光，吓退了那个怪物。」岩石快速解释道，「林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林微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那乳白色的光芒。渐渐地，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是……最纯粹的……生命本源气息……」她的声音带着震撼，「夹杂着……一丝……被净化的……时空秩序之力……」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沈砚之，「是……是父亲！是父亲留在信标核心的……后手！」

沈砚之瞳孔一缩：「林伯父？」

「没错……」林微激动得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血丝，但她眼中却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信标是父亲和母亲共同研究的……核心。父亲……他预见到了信标可能被滥用……或者被邪恶力量侵蚀……所以他在最核心处……埋下了一枚‘种子’……一枚由他自身剥离的、最纯粹的生命本源与时空感悟凝聚的‘秩序之种’！」

她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只有当信标感受到……极高浓度的、源自‘轮回司’或者类似存在的……混乱与恶意能量冲击时……这枚‘种子’才会被激活……释放出克制的净化之光……」

原来如此！三人都明白了过来。之前信标一直只是散发混乱波动，并未遇到真正的“天敌”。直到刚才，那个由轮回司实验或者说这个诡异空间滋养出的怪物出现，其散发出的极致恶意与混乱，终于达到了激活“秩序之种”的阈值！

这乳白色的光芒，是林微的父亲林语枫，在很多年前，为应对最坏情况而埋下的希望之火！

「伯父……深谋远虑……」沈砚之喃喃道，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岳父，涌起了深深的敬佩。这枚“秩序之种”，不仅救了他们，更证明了林语枫的立场——他绝非轮回司的同谋，而是早已洞察其危险并留下反制措施的智者。

这光芒，不仅是护身符，更是身份的证明，真相的碎片！

「这光……能持续多久？」岩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微感知了一下，脸色又黯淡下去：「能量……有限。它被激活后……就在持续消耗。父亲剥离这部分本源……肯定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它支撑不了太久的……」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笼罩着他们的乳白色光芒，似乎比刚才略微黯淡了一丝。

危机，并未解除，只是被暂时延缓。

他们必须在这道守护之光熄灭前，找到真正的出路！

「继续走！」沈砚之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岩石点头，搀扶着沈砚之，背负着林微，再次艰难地向前跋涉。

通道依旧蜿蜒向上，似乎没有尽头。黑暗中，只有那逐渐黯淡的乳白色光芒，以及他们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脚步声，还有身后远方隐隐传来的、不死心的怪物嘶吼，交织成一曲绝望与希望并存的求生乐章。

他们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停下来，就是死亡。

唯一的生路，就在脚下，就在这未知的、向上延伸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