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跃,是绝望者的赌博,是将自身命运抛入未知混沌的疯狂之举。没有精确坐标,没有路径规划,只有一个大致的方位和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概率的决绝。
当星火同盟残存的舰船撕裂“尘埃之环”空腔的遮蔽,悍然闯入那片被猎犬细细梳理的虚空时,剧烈的空间撕扯感瞬间席卷了每一艘舰船。未完全修复的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护盾在跃迁的初始冲击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隐匿力场在如此狂暴的能量激荡中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几乎失效。
陆沉渊将蜕变后的秩序之力催发到极致,强行稳定住“方舟”核心区域,将那团努力同步着引擎波动的织命者灵光紧紧护住。他能感觉到,孩子在那庞大的能量洪流和空间撕扯下,灵光剧烈地颤抖着,但它依旧顽强地维持着那种特殊的同步频率,将自身的存在痕迹尽可能地“涂抹”进跃迁的尾迹噪音之中。
跃迁通道内部光怪陆离,破碎的规则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刮擦着舰体。时间感彻底混乱,仿佛一瞬间,又仿佛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能源储备即将跌破临界点,跃迁引擎发出过载的悲鸣时,前方那扭曲混乱的通道尽头,猛地出现了一片……异常“平坦”的虚空。
那不是“尘埃之环”的死寂,也不是正常星空的璀璨,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连“波动”这个概念都极其稀薄的区域。这里的星光显得格外遥远和黯淡,空间结构稳定得令人心悸,规则脉络如同被冻结的河流,几乎看不到任何自然的起伏。
“强制脱离跃迁!引擎过载!我们……出来了!”雷刃嘶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几艘舰船如同被巨浪抛出的破败小舟,踉跄着从跃迁通道中被“吐”了出来,翻滚着滑入这片奇异的“平坦”虚空。引擎喷射口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过载的部件冒着缕缕青烟。隐匿力场彻底熄灭,但令人稍感安心的是,织命者灵光散发出的、被极力压制后的微弱规则波动,在这片异常“安静”的区域中,似乎并没有引起明显的涟漪。
“这里……是哪里?”阿杰环顾四周,眉头紧锁。他的直觉在这里也变得模糊,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了。
“教授”和“万机之主”立刻开始扫描环境。
“规则活性……极低!比‘尘埃之环’更低数个量级!”“教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空间结构异常稳定,能量背景辐射接近宇宙微波背景水平……这里,简直就像……”
“就像宇宙的‘背景板’。”“万机之主”的虚影似乎也凝实了一丝,这里的极端环境反而让它那纯粹的逻辑核心感到一丝“舒适”,“根据古老数据库碎片记载,存在极少数被称为‘静默之域’或‘规则荒漠’的区域,其特征与此地高度吻合。”
“静默之域……”陆沉渊咀嚼着这个词,心中一动。难道这里就是“星尘之民”信息中提到的“源初寂静之地”?或者至少是类似的地方?
他立刻感受了一下织命者的状态。孩子的灵光依旧有些萎靡,显然刚才的盲跃和维持同步消耗巨大。但在这片“静默之域”中,它似乎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平衡。它不再需要费力地压制自身波动,因为外界的规则环境本身就是近乎“绝对零度”的沉寂,它那微弱的内敛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几乎激不起任何浪花。
“这里的环境,似乎能天然地掩盖规则层面的异常。”陆沉渊得出结论,“我们可能……暂时安全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清醒者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连续的高压逃亡,几乎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心力。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始修复舰船和恢复体力,“教授”那边又有了新的发现。
“接收到……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广播信号!” “教授”调整着接收器的频率,脸上带着惊疑,“信号源……不止一个!编码方式古老而杂乱,似乎来自……不同的文明!”
在这片被视为宇宙背景板的“静默之域”中,竟然存在着其他信号?
陆沉渊立刻下令:“尝试解析信号内容,定位信号源。保持最高警惕,我们并非此地唯一的存在。”
解析工作迅速展开。这些信号确实极其微弱,且受到“静默之域”环境的严重干扰,断断续续,如同垂死者的呓语。
“……‘锈蚀坟场’……坐标……重复……需要……援助……”
“……‘哀嚎小径’……避开……它们……在巡逻……”
“……‘永恒黄昏’星域……存在……稳定……庇护所……但……代价……”
“……警告……‘虚空之喉’……苏醒……吞噬一切……”
破碎的信息片段被拼凑起来,描绘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这片“静默之域”,并非无人区,而像是一个宇宙逃亡者的“地下网络”聚集地!无数像他们一样,被收割者议会或其它灾难逼入绝境的文明残部,在这片规则的荒漠中挣扎求存,通过这种极其隐秘和困难的方式,交换着有限的信息,分享着危险的坐标,发出绝望的求助或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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