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边缘,新划拨给陈亮的临时安全屋内,空气凝滞。这是一间位于老居民楼顶层的单元房,陈设简单,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参差的屋顶。与棚户区的污浊、基地的肃杀不同,这里有种世俗的宁静,却反而让陈亮有些不适。太过平静,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他盘膝坐在客厅中央的水泥地上,身下只垫了一张薄薄的草席。怀中那本得自地宫的《疍家傩音手札》摊开在膝头,油渍斑驳的纸页上,扭曲的符文和简笔图画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些记载着具体邪术仪轨的篇章,而是反复摩挲着手札最后几页,那几张看似无关、更像是随笔涂鸦的残图。
其中一幅,画着一片汹涌的墨色海水,海面上有一叶孤舟,舟上无人,只有一杆长长的船篙,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切入翻腾的浪涛之中。图旁没有任何文字注解,只有几个用炭笔草草画出的、代表声音震颤的波纹符号,集中在船篙与浪涛接触的那一个“点”上。
另一幅,则是一个抽象的、由无数杂乱线条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有一条极细、极直的墨线,如同快刀般切过,将混乱的漩涡一分为二,线条经过之处,混乱的线条仿佛被抚平、定格。
“切……”
陈亮低声咀嚼着这个字。这不是攻击,不是防御,也不是安抚。这是一种更本质、更决绝的动作。音律之道,除了高低、长短、强弱、音色,是否还有一种属性,关乎……“断”与“连”?
他回想起之前的战斗。无论是“荡魔吼”的刚猛冲击,还是“清心音”的柔和浸润,亦或是“心律共鸣”的微妙干扰,本质上都是在用声音的“能量场”去覆盖、去中和、去改变目标的能量场。如同用水去灭火,或用更大的声音去盖过噪音。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不依靠蛮力对抗,而是像解开死结一样,找到那最关键的、维系混乱存在的“线头”,然后,用最精准的力量,将其切断?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了落魂坳邪阵的能量流转,想起了水塔结界那微弱的“滞涩点”,想起了棚户区地下那“魇煞”与负面情绪之间的无形连接……这些邪物邪阵,看似浑然一体,但其能量运转必然有其内在结构和关键节点,就像复杂的机器有齿轮和轴承。
如果能“看”到那节点,是否能用自己的“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切”进去,使其瞬间瘫痪?
这需要对能量结构有着近乎变态的洞察力,以及对自身力量妙到毫巅的控制力。差之毫厘,不仅无法切断,反而可能引火烧身。
他闭上眼,灵觉内沉,不再试图去模拟任何成型的音律,而是将全部心神集中在“感知”上。他回忆着邪阵能量流动的细微差别,回忆着不同邪气波动的“质感”。在他的“清虚之瞳”的微观视野里,能量不再是模糊的光团,而是由无数更细微的“弦”或“流”以特定方式编织、振动形成的结构。越是强大的邪术,这结构往往越精密,但也必然存在最脆弱、最关键的“承重节点”。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真气凝聚在指尖,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模拟着某种极高、极锐利的振动频率,如同最锋利的刀锋。然后,他用意念引导这缕“音刃”,轻轻“切”向记忆中邪阵能量结构的某个薄弱点——
无声无息。
但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琴弦崩断的脆响!在想象中,那一片局部的能量结构应声瓦解!
有效!至少在理论推演上!
陈亮猛地睁开眼,额头渗出细汗。这只是意念中的模拟,实际操作起来,难度何止百倍!首先,要在瞬息万变的战斗中,精准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节点;其次,要瞬间凝聚出频率、强度都恰到好处的“音刃”;最后,还要能突破对方能量场的自我保护,完成“切入”。
这需要将“清虚之瞳”的洞察力、“水息敛魂术”的极致控制力、《玄音谱》的真气底蕴以及一种对“破绽”的本能直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难!难于上青天!
但陈亮眼中却燃起了兴奋的光芒。这是一条全新的路!一条属于“刺客”而非“战士”的音律之道!一旦练成,或许能以极小的代价,破解看似强大的邪法!
他不再耽搁,重新沉入修炼。这一次,他不再追求音律的宏大或精妙,而是专注于“凝聚”与“精准”。他尝试用唢呐吹出一个个极其短促、尖锐、凝聚了全部精神意志的单音,如同针尖,试图刺穿空气中无形的阻力。他练习在复杂的背景噪音中,精准地“听”出某一根“弦”的振动,并用另一根“弦”去共振、去干扰、直至切断。
过程枯燥而痛苦,对心神的消耗极大。往往练习片刻,便头晕眼花,神识刺痛。但他乐此不疲。每一次成功的“模拟切断”,都让他对能量结构的理解更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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