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血腥气与焦糊味混杂在凛冽的山风中,弥漫在整个黑苗寨。篝火仍在燃烧,但火光映照下的,不再是肃穆的傩舞,而是断壁残垣、散落的兵刃和斑驳的血迹。寨民们正在清理战场,压抑的哭泣声和伤者的呻吟此起彼伏,空气中凝结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切的悲恸。
陈亮单膝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双臂颤抖地扶着昏迷不醒的阿青。刚才那一下石破天惊的【心律共鸣】,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经脉如同被撕裂般灼痛,脑袋里像是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寨子入口方向的喊杀声已经平息,但黑暗中隐约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表明,战斗并未完全结束,可能还有零星的抵抗或追击。而最让他心悸的是,他能感觉到,几道强大而隐晦的气息,正从寨子中心鼓楼的方向,迅速向这边靠近。
为首的,正是那位取下了傩面的主祭老者。他换上了一身深紫色的麻布长袍,手持那根白骨权杖,步伐沉稳,看似不快,却瞬息间便来到了陈亮不远处。他身后跟着几位寨老,包括之前那位黑瘦精干的寨老,人人身上都带着血迹和煞气,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场中气息微弱却透着一股奇异“干净”感的陈亮,以及他怀中昏迷的阿青。
主祭的目光最先落在阿青身上,见她只是昏迷,气息虽弱但平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缓。随即,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便落在了陈亮脸上。这一次,目光中少了之前的审视与威压,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与凝重。
“外乡人,”主祭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传入陈亮耳中,仿佛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刚才那股涤荡邪祟的气息,是你发出的?”
陈亮心中凛然,知道无法隐瞒,也无须隐瞒。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晚辈情急之下,侥幸有所领悟,惊扰之处,还请主祭见谅。”他说的含糊,既承认了是自己所为,又将缘由推给“情急”和“领悟”,避开了具体功法。
主祭深深地看着他,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视他丹田内那缕近乎干涸却异常精纯的真气,以及怀中那三件虽然沉寂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本质的邪物。他沉默了片刻,周围几位寨老的目光也充满了惊疑和戒备。
“侥幸?”主祭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能引动天地正气共鸣,一击惊退‘山魈’残魂,震慑宵小,这可不是侥幸二字能解释的。”他口中的“山魈”,显然指的是今晚袭击寨子的那恐怖邪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寨子,以及远处黑暗中隐约的动静,话锋一转:“今夜之事,寨子欠你一份情。阿青这丫头,也多亏了你。”
陈亮连忙道:“主祭言重了。是阿青姑娘先救我在先,晚辈只是竭尽全力,报万一之恩。寨子收容之恩,晚辈亦不敢忘。”他将姿态放得很低,点明自己是报恩,而非施恩。
主祭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语气依旧平淡:“恩怨分明,是好事。但你现在的情况,恐怕比阿青好不了多少。”他目光如电,看出陈亮已是强弩之末,“还能走动吗?”
陈亮尝试动了一下,双腿如同灌铅,一阵眩晕袭来,他苦笑道:“恐怕……需要歇息片刻。”
主祭对身旁那位黑瘦寨老示意了一下:“黑岩,带他去鼓楼偏殿休息,拿最好的‘百草回元膏’给他。再派两个人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打扰。”
名为黑岩的寨老应了一声,看向陈亮的目光复杂,但并未多言,上前一步,示意陈亮跟他走。
陈亮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在主祭眼皮底下,反而最安全。他感激地看了主祭一眼,小心地将阿青抱起——她比看起来还要轻。黑岩招来两个健壮的苗族青年,接过阿青,示意他们送往阿青自己的住处,由寨中懂医理的妇人照料。
陈亮则跟着黑岩,踉跄着走向那座巍峨的鼓楼。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体像要散架。沿途遇到的寨民,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敬畏,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刚才那净化邪灵的一幕,太过震撼,已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鼓楼的偏殿颇为宽敞,陈设简单,却打扫得一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草药味。黑岩丢给陈亮一个散发着浓郁药香的黑色药膏罐子,冷硬地说道:“外敷伤处,内服三钱,运功化开。别乱跑。”说完,便转身出去,带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陈亮一人。他立刻盘膝坐在地上,也顾不得脏,先依言吞服了三钱药膏。药膏入口极苦,但化作一股温润的热流迅速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他连忙运转《玄音谱》基础心法,引导药力。
随着药力化开,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沉入了黑暗。这一次,他睡得极沉,连梦境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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