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的草药味浓得化不开,混杂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构成一种奇异的安宁。陈亮靠在硬板床上,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阿青新换药膏带来的清凉麻痒感,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窗外天色已完全暗下,只有灶膛里跳动的火光,在阿青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坐在火塘边的小凳上,正将几种晒干的、形状奇特的草叶和一块暗红色的矿物投入一个陶制药罐中,用一根细长的木棍缓缓搅动。罐中的液体很快沸腾,冒出浓稠的、带着刺鼻辛香和淡淡腥气的白烟。
“这是‘驱瘴安神’的药烟,”阿青头也不抬,声音在烟火气中有些模糊,“你身上的‘东西’邪气重,寻常法子压不住。这药烟能暂时让它们‘睡’一会儿,但也只是暂时。”
陈亮默默点头,目光落在床脚那个旧背篓上。唢呐和三件邪物静静躺在里面,像三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阿青的平静和直言不讳,反而让他有种奇怪的心安。这个苗寨少女,似乎对这类“脏东西”司空见惯,并且有着自己的一套处理方法。
“阿青姑娘,”陈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之前说,那龟甲里的东西很凶……它到底是什么?”
阿青搅动药罐的手顿了顿,抬起眼,火光映照下,她的眸子深邃如古井:“说不清。像是……一个很老很老的‘魂’,被强行封在里面的,怨气极大,煞气冲天。它不是山精野怪,更像是……**。”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它好像认得你身上的另一股‘气’。”
认得另一股气?陈亮心中一凛。是指《玄音谱》的正气,还是唢呐的音律?难道这龟甲里的古老邪灵,与音律之道有什么渊源?或者是与镇压它的某种力量相识?
“**……”陈亮咀嚼着这个词,想起花城地底的古战场怨气,想起林老九的邪术,心中寒意更盛。这龟甲,恐怕牵扯着一段极其久远和血腥的往事。
药罐里的烟雾越来越浓,颜色渐渐变成一种诡异的淡绿色,味道也更加刺鼻。阿青站起身,用一块湿布垫着,将滚烫的药罐端到床边,放在一个石台上。
“闭上眼睛,尽量放松呼吸,别抵抗。”阿青示意道,“药烟入体,会有点难受,忍住。”
陈亮依言闭目,调整呼吸,将“水息敛魂术”运转起来,试图让自己的气息与这药烟融合。绿色的烟雾缭绕而上,带着一股辛辣清凉的气息钻入鼻腔,顺喉而下。起初只是觉得气管有些刺激,但很快,一股灼热中带着阴寒的怪异感觉开始在四肢百骸蔓延,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穿刺他的经脉,又像是被浸入了冰火交织的泉水之中。
难受!非常难受!但他紧守心神,咬牙忍耐。
更奇特的是,当这药烟的气息触及到他怀中那三件邪物时,他明显感觉到邪笛和兽皮册子散发出的阴邪之气微微一滞,仿佛被这奇异的药力暂时压制了下去。然而,那块龟甲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龟甲先是猛地一颤,中心那点暗红骤然亮起,爆发出强烈的抗拒之意,一股冰冷暴戾的意念试图驱散药烟!但紧接着,当药烟中某种特殊的成分(或许是那块暗红色矿物?)的气息渗透进去时,龟甲内的躁动竟奇异地缓和了一些,那暴戾的意念中,似乎夹杂进了一丝……迷茫?甚至是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久旱逢甘霖般的“渴求”?
它在吸收药烟中的某种东西?!陈亮心中巨震!这龟甲,并非完全死物,它里面的“东西”有意识,而且在利用外物!
就在这时,阿青突然低喝一声,双手快速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诵起一段音调古怪、韵律古老的咒文。这咒文不像汉语,也不同于疍家傩音,更加原始、苍凉,带着与山林天地沟通的韵味。
随着咒文的响起,弥漫在空中的淡绿色药烟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型的漩涡,更多的药力集中涌向陈亮胸口龟甲所在的位置!
“呃啊——!”
陈亮闷哼一声,感觉胸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龟甲内的那个“存在”似乎被这加强的药力和咒文彻底激怒了,一股更加狂暴、充满怨恨和饥饿的意念猛地爆发开来,疯狂冲击着他的心神识海!
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在他脑中炸开——血色的天空、崩塌的城池、无数身穿古老甲胄的士兵在互相厮杀、绝望的呐喊、还有一道贯穿天地的恐怖光芒……画面支离破碎,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惨烈和绝望!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龟甲变得滚烫无比,中心那点暗红如同活物般搏动,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竟开始主动吞噬起周围药烟中的能量,以及……陈亮自身的精血元气!
“不好!它要反客为主!”阿青脸色一变,咒文念得更急,手印连连变幻,试图稳住局势。
但龟甲内的存在太过凶戾,阿青的药烟和咒文似乎只能暂时刺激和安抚,却难以完全压制。陈亮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股暴戾的意念侵蚀,身体迅速虚弱下去,伤口处的鲜血加速渗出,被龟甲贪婪地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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