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材成才 第94章 求学中

小小的宿舍里，弥漫着煤油燃烧特有的气味和炒土豆的焦香。昏黄的煤油灯光晕在墙壁上跳跃，勉强照亮了屋内。

许三多像只乖巧的小土拨鼠，蹲在小小的煤油炉旁边，双手托着腮帮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炉子上那口小铁锅。锅里，成才正熟练地用木铲翻动着切成块的土豆，土豆在薄薄一层油里滋滋作响，边缘泛起诱人的焦黄色。

成才瞥见三多那专注又带着点馋相的小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他腾出一只手，带着面粉和油渍的手指，自然地、带着兄长般的亲昵，在许三多毛茸茸的头顶上揉了一把，把他本就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了。“饿了吧？马上就好。”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两个温热的、表面烤得微焦的玉米面饼子，一人一个；一大碗冒着热气的、油光锃亮的炒土豆块，分量很足。没有桌子，两人就凑在窗台下那张唯一的、摇摇晃晃的小木凳旁，端着碗，蹲在地上，或者干脆坐在铺着薄薄草席的床板上。

成才用筷子夹了一大块土豆放进嘴里，又咬了一口干硬的饼子，慢慢咀嚼着。他咽下食物，端着碗，目光落在对面同样吃得香甜的许三多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三多，咱们接下来，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许三多抬起头，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成才哥，还要怎么努力？咱…咱不是都考上中学了吗？” 他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力气。

成才放下碗，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目标感：“咱们山里穷，不能按部就班。咱们得跑起来！读初二的时候，就把初三的课程也学了！争取明年，就参加高中的升学考试！跳级！咱们要抢时间！”

许三多被成才哥这大胆的想法惊得微微张开了嘴，饼子渣掉在衣襟上也没察觉。但他对成才哥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只是愣了几秒，就用力地点头，眼神也变得坚定：“中！成才哥，俺都听你的！”

成才看着三多那无条件信任的眼神，心里暖融融的，又夹了一大块土豆放到三多碗里，声音温和而郑重：“嗯，哥不会害你的。咱们一起使劲儿！”

第二天清晨，初二（1）班教室。

李主任亲自把成才和许三多送到了初二年级组，交给了他们的班主任——温雅婷老师。

温老师看着眼前这两个明显比同龄人矮小、瘦弱许多的孩子，特别是他们身上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衣裤，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温柔的笑意取代。她想起了李主任那天神秘的话语——“好日子要来了”？也许，是指这两个特别的孩子？

温老师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柔软，把他们领进了喧闹的教室。当她把两人带到讲台上时，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几个高个子男生，只能勉强看到讲台上冒出的两个小小的脑袋尖。

“同学们，安静一下！” 温老师清脆的声音压过了教室里的嗡嗡声，“今天我们班迎来了两位新同学。来，大家欢迎！” 她微笑着示意成才和许三多。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带着好奇的掌声。成才深吸一口气，挺直了小小的脊背，目光大大方方地扫过全班同学，声音清亮而沉稳：“大家好，我叫成才，来自山里的下榕树村。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学习。” 他的介绍简洁有力，没有丝毫怯场。

感受到成才哥投来的鼓励眼神，许三多也鼓足了勇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甚至提高了一点音量：“俺…我叫许三多！也…也是下榕树村的！俺…俺也高兴！” 虽然带着浓重的乡音和紧张，但那份努力表达的真诚却显而易见。

坐在教室最后排靠窗位置的一个高大男孩，原本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听到“下榕树村”几个字，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讲台上那两个土里土气、显得格格不入的小不点，嘴角撇了撇，似乎觉得有点意思，但很快又失去了兴趣，重新把下巴搁回了胳膊上，目光飘向窗外。

温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将两个孩子安排在了教室最前排、正对着讲台的两个空位上。座位对于他们来说有点高，许三多需要微微踮着脚才能把胳膊舒服地放在桌面上。

温老师开始讲课，她讲得很细致，声音柔和清晰。成才听得极其专注，腰杆挺得笔直，眼睛紧紧追随着老师，手里的铅笔飞快地在粗糙的作业本上记录着要点。

许三多也努力集中精神，虽然有些地方听得吃力，但他紧抿着嘴唇，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肯漏掉一个字，时不时歪头看看成才哥的笔记，再赶紧低头抄写。

下课前，温老师合上教案，目光扫过全班：“同学们，下个礼拜就是期中考试了。这是大家升入初二后的第一次重要检验。有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到办公室找老师问，不要积压问题。希望大家认真复习，考出好成绩！”

“啊——”

“这么快就期中了？”

“完蛋了，我还没复习呢…”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和抱怨声。

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成才和许三多却显得格外平静。他们甚至没有抬头看周围同学的反应，已经悄悄地把脑袋凑在了一起。成才指着自己笔记上的一处，小声地跟许三多解释着什么，许三多一边听一边用力点头，然后在自己的本子上飞快地修改。

夕阳西沉，空荡的教室。

放学铃声响过很久了，喧闹的校园渐渐安静下来。初二（1）班的教室里，只剩下两个小小的身影。成才和许三多并排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嘴里各自叼着半块早上从食堂买的、已经变得又冷又硬的玉米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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