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86章 幽穴救赎辨伪真

黎明的微光试图穿透山谷间浓郁的雾障，却只在洞穴入口那刻满符文的铁门上投下些许惨淡的灰白。

那如同心脏搏动般的低沉声响，自洞穴深处传来，每一次震动，都仿佛敲在潜伏于乱石后的三人心头，与体内茶息（真气）产生不受欢迎的共鸣，带来阵阵烦恶与压抑。

“四个守卫，气息都不弱，至少是暗香阁的香主级别。”

穆影压低声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既有对师父下落的急切，也有对眼前险境的凛然。

洞口弥漫的邪异茶气几乎凝成粘稠的液体，郭大釜的“破煞莲灯”在此处光芒都被压制，只能勉强撑开一小片相对“干净”的区域。

“硬闯动静太大，必然惊动里面。”

郭大釜眯着小眼睛，打量着那厚重的铁门和门上的诡异符文，“这门是玄铁夹杂了厌火石所铸，蛮力难开。门上的符文……俺看着不像是单纯装饰，倒像是一种汇聚和传导那邪气的玩意儿，碰一下估计够呛。”

赵令渊目光沉静，脑海中飞速盘算。

强攻不可取，潜入……洞口开阔，守卫警觉，几无死角。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从黑袍人身上得到的令牌上。编号“柒”……是否有权限进入这“囚牢”？

“或许，可以借此令牌，诈开一门。”赵令渊沉吟道，“只是需要一人冒险靠近，且需瞬间制住四名守卫，不能让他们发出警报。”

“我去！”穆影毫不犹豫。

“不妥。”赵令渊摇头，“你伤势未愈，气息不稳，容易被察觉。况且，你与九娘关系密切，若守卫知晓内情，反而会打草惊蛇。”

他看向郭大釜，“老郭，你的‘千机引’能否同时制住四人，且不触发他们可能存在的自毁禁制？”

郭大釜嘿嘿一笑，从箱底摸出四根细如牛毛、近乎透明的丝线，丝线末端连着极其小巧的玉质倒钩。

“‘无影牵丝’，俺的压箱底宝贝之一。只要能让俺靠近十丈之内，趁其不备，有七成把握同时锁住他们喉间要穴与心脉枢纽，让他们瞬间僵直，连念头都转不动！不过，靠近十丈而不被发觉……”他看了看那开阔的洞口，挠了挠头。

赵令渊从怀中取出最后三片太平茶叶，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来为你创造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精纯的太平茶息缓缓注入茶叶之中，却不激发星辉，而是引导其性质发生微妙转变，变得与周围弥漫的邪异茶气有**分相似，只保留最核心的一丝清明。

“俺去！老赵，你这……”郭大釜看出赵令渊此举风险极大，这等于是将自身茶心短暂浸入污浊之中，一个把控不住，便有被反噬污染的可能。

“无妨，我自有分寸。”

赵令渊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

他示意郭大釜准备好，自已则手持那枚“柒”号令牌，运转那模拟出的邪异茶息，周身气息瞬间变得阴冷晦涩，与那些暗香阁核心成员一般无二。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低着头，从容地从乱石后走出，向着洞口走去。

“站住！何人？”一名守卫立刻厉声喝问，四道锐利的目光同时锁定在赵令渊身上。

赵令渊举起令牌，模仿着之前那黑袍人的沙哑嗓音：“奉上命，查验囚犯状况。”他刻意让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不容置疑。

守卫仔细查验了令牌，编号无误，又感知到赵令渊身上那“纯正”的暗香阁核心成员气息，警惕稍松，但并未完全放下戒心。“此时并非例行查验之时，可有手令？”

“事发突然，茶母异动，阁主担忧囚犯有变，特命我先行探查。”赵令渊语气平稳，暗中却将模拟的邪气催动到极致，甚至引动了周围环境中浓郁的邪异茶气微微共鸣，营造出一种“身负要务”的假象。

这一手果然奏效。感受到周围邪气的细微变化，又见赵令渊气息“深厚”，守卫首领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开门，速去速回！”

厚重的铁门在机括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仅容一人通过。

就在门开的刹那，赵令渊眼中精光一闪，隐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这是给郭大釜的信号！

早已蓄势待发的郭大釜，在赵令渊吸引住所有守卫注意力的瞬间，如同鬼魅般从侧翼掠出，双手疾弹！四根“无影牵丝”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去！

“噗噗噗噗！”

四声极其轻微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那四名守卫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瞳孔瞬间放大，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动作却发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直挺挺地僵立在原地，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证明他们还活着。

成功了！

赵令渊立刻散开模拟的邪气，脸色一白，喉头微甜，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压下。

这种模拟对他心神的消耗极大。他不敢怠慢，与郭大釜、迅速赶来的穆影一起，将四名僵直的守卫拖到旁边岩石后隐蔽起来。

“快进！”赵令渊低喝，三人闪身进入洞穴，那厚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外界微弱的天光彻底隔绝。

洞穴内部并非一片漆黑，墙壁上镶嵌着一种发出幽绿色磷光的石头，映照得通道诡谲莫名。空气更加污浊，那股甜腻腐朽的暗香几乎化为实质，吸入肺中都带着刺痛感。而那“咚……咚……”的搏动声在这里更加清晰响亮，仿佛就在耳边擂鼓，震得人气血翻腾。

通道蜿蜒向下，两侧不时出现岔路，但根据令牌中地图的指引，他们目标明确，直指中央那“囚牢”所在。

越往深处，人工开凿的痕迹越明显，甚至能看到一些简陋的石室，里面摆放着各种奇怪的器皿，有些浸泡着干枯的植物（疑似被污染的茶叶），有些则盛放着颜色诡异的液体，散发着刺鼻气味。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低级傀儡在机械地忙碌着，对三人的经过毫无反应。

“这些……都是在为那‘茶母’服务？”穆影看着这一切，心中寒意更盛。

终于，在穿过一条尤其狭窄、两侧石壁布满吸附性邪气符文的通道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

洞窟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潭水漆黑如墨，表面不断冒着粘稠的气泡，每一个气泡破裂，都释放出浓烈的暗香与邪气。而那如同心脏搏动的声音，正是从这黑潭深处传来！

在黑潭边缘，矗立着三座由那种黑色“节点石”雕琢而成的诡异牢笼！牢笼表面符文流转，不断从黑潭中汲取着邪异能量，形成强大的禁锢力场。

其中两座牢笼中，赫然囚禁着两个身影！

左边牢笼中，陆九娘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周身笼罩着一层稀薄但坚韧的清光，抵御着牢笼符文的侵蚀，但那清光已然摇摇欲坠，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她比十年前清减了许多，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坚持。

右边牢笼中，茶清音的状态却更为诡异。她并未运功抵抗，反而……似乎在吸收牢笼传来的邪气！

她周身缭绕着灰黑色的气流，原本空灵的气质变得阴郁，眼神时而清明，时而充满扭曲的狂热，口中兀自喃喃着破碎的语句：“不对……这不是茶道……但又如此接近本源……吞噬……融合……”

而在第三座空着的牢笼前，竟站着一名身着暗香阁核心黑袍、背对着他们的人！

此人手中持着一个罗盘般的法器，正对着黑潭方向，似乎在测算着什么。

“师父！师叔！”穆影见到两人，尤其是茶清音那诡异状态，忍不住失声惊呼。

这一声惊呼，立刻惊动了那黑袍人！

黑袍人猛地转身，露出一张让赵令渊和郭大釜都意想不到的脸——竟是当年在昆仑墟中，与茶无涯一同出现，后来在茶祖树开花后果中重生的茶清音的师兄，茶无涯的旧识，本应已放下执念的萧耨斤！

只是此时的萧耨斤，脸上再无当年的复杂与挣扎，只有一片冰冷的狂热与偏执。他看着赵令渊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狞笑：“赵令渊？郭大釜？还有陆九娘的小徒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正好，用你们的茶心，助我完成这‘伪茶心’的最后淬炼！”

他话音未落，手中罗盘猛地绽放出刺目的灰光！整个洞窟的邪气瞬间沸腾，黑潭如同煮开一般剧烈翻滚，那三座牢笼光芒大盛，尤其是囚禁着陆九娘和茶清音的那两座，压力骤增！

陆九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周身的清光瞬间黯淡大半。而茶清音则发出一声似痛苦似愉悦的呻吟，周身灰黑气流更盛，眼神中的清明迅速被狂热吞噬！

“萧耨斤！你竟投靠了暗香阁？！”郭大釜又惊又怒。

“投靠？”萧耨斤狂笑，“不不不！是我找到了真正的茶道！茶无涯那个蠢货，执着于掌控，却不知唯有拥抱这‘茶母’之力，方能超越凡俗，成就永恒！看吧，连清音师妹，都快要领悟这至高的真理了！你们，将成为她彻底蜕变的最后祭品！”

他猛地将罗盘对准赵令渊三人，一道粗大的、凝聚了洞窟内大半邪气的灰黑色光柱，如同恶龙出洞，带着毁灭与侵蚀一切的意志，轰然袭来！

光柱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让穆影和郭大釜呼吸一滞，体内气息几乎冻结！

千钧一发之际，赵令渊猛地踏前一步，不再掩饰，将体内所有太平茶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璀璨的、蕴含着星辉与本源生机的碧色光华冲天而起，在他身前化作一朵巨大的、缓缓旋转的茶花虚影！

“太平茶心，守护！”

“轰——！！！”

灰黑光柱与碧色茶花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两种截然相反、互相克制的力量在疯狂地湮灭、侵蚀、对抗！

整个洞窟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黑潭掀起巨浪！

赵令渊身形剧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角鲜血不断溢出，但他眼神依旧坚定，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地上，死死抵住那毁灭性的光柱！

“老赵！”郭大釜目眦欲裂，立刻掏出所有能用的攻击性机关，不要钱般砸向萧耨斤，试图干扰他。

穆影则趁机冲向那两座牢笼，长剑带着决绝的剑意，狠狠斩向牢笼的符文节点！“师父！撑住！”

牢笼剧烈震动，符文明灭不定。

陆九娘感受到徒弟的气息，勉力睁开双眼，看到眼前景象，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焦急，她强提最后一口真气，配合穆影的攻击，冲击着牢笼禁锢。

而另一边，茶清音在剧烈的能量冲击和穆影的呼唤下，眼中的狂热似乎消退了一瞬，露出一丝挣扎与痛苦，她看着正在拼命抵挡萧耨斤的赵令渊，看着焦急的穆影和虚弱的陆九娘，又看向那充满诱惑与毁灭的黑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呐喊：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茶道！！”

这一声呐喊，仿佛耗尽了她全部力气，也仿佛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某种坚持。她周身缭绕的灰黑气流骤然一滞！

机会！

赵令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的变故，也感受到了萧耨斤因茶清音的异动而出现的一丝分神。他猛地咬牙，将舌尖精血喷在身前的茶花虚影上！

“星槎遗泽，茶祖庇佑，破邪！”

碧色茶花光华大盛，其中的星辉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一股源自昆仑茶祖树的古老、浩瀚、充满生机的意志仿佛跨越时空降临，虽然只有一丝，却带着无上的威严！

“咔嚓！”

那粗大的灰黑光柱，在这蕴含着一丝茶祖意志的本源力量冲击下，竟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

萧耨斤手中的罗盘“嘭”地一声炸裂，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狂喷一口鲜血，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令渊：“不……不可能！茶母之力……怎么会……”

与此同时，穆影与陆九娘里应外合，终于强行破开了陆九娘的牢笼！陆九娘脱困而出，虽然虚弱，但眼神锐利如昔，立刻与穆影一同攻向茶清音的牢笼。

“清音！醒来！”陆九娘饱含茶息与情谊的呼唤，如同清泉流入茶清音混乱的心田。

茶清音眼中的挣扎之色更浓，她看着破碎的灰黑光柱，看着吐血倒退的萧耨斤，又看向为救她们而身受重伤、依旧挺立的赵令渊，眼中终于恢复了片刻的清明，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师姐……我……”她泪流满面，主动散去了周身的灰黑气流，任由穆影和陆九娘破开牢笼，将她扶出。

萧耨斤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疯狂与不甘，他猛地扑向那翻滚的黑潭，嘶吼道：“茶母！赐予我力量！吞噬他们！！”

黑潭仿佛回应他的呼唤，剧烈沸腾，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邪恶意识开始苏醒，恐怖的吸力从潭中传来，要将所有人拖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好！茶母本体要苏醒了！快走！”赵令渊强忍伤势，急声喝道。

郭大釜立刻抛出飞索钩爪，试图固定众人。陆九娘和穆影一左一右架起虚弱的茶清音。

然而，那吸力太过恐怖，整个洞窟都在崩塌，潭水化作巨大的黑色漩涡！

就在这危急关头，茶清音猛地推开陆九娘和穆影，用尽最后力气，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些尚未完全炼化的邪气）轰向萧耨斤，同时对着赵令渊等人喊道：“走！替我……告诉师兄……清音……知错了！”

狂暴的能量在萧耨斤身上炸开，将他彻底卷入黑色漩涡中心，也暂时阻隔了那恐怖的吸力。

“清音！！！”陆九娘发出悲呼。

赵令渊当机立断，与郭大釜一起，强行带着悲痛的陆九娘和穆影，沿着来路向外冲去！

身后，是彻底暴动的黑潭，是茶清音决绝的身影被黑暗吞噬，是萧耨斤疯狂的惨叫，以及那苏醒的、充满无尽饥渴与怒火的“茶母”意志，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地下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