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84章 茶母噬心千钧悬

“窗外何人？！”

阁主的厉喝如同冰锥刺破寂静，伴随而来的锐风并非实体暗器，而是一股凝练如实质的阴邪茶息，带着侵蚀心神的尖啸，直扑赵令渊与穆影！

间不容发之际，赵令渊将穆影向旁一推，自身不退反进，袍袖鼓荡，精纯平和的太平茶息沛然而出，在身前布下一道无形屏障。

“嗡——！”

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茶息在半空碰撞，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却有一股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

周围的梅树剧烈摇曳，花瓣纷落如雨，地面上的尘土呈环形扩散。赵令渊身形微晃，只觉得对方气息阴寒刁钻，竟隐隐有穿透他防御，直撼心神的趋势。

“好诡异的茶功！”

赵令渊心中暗凛，这阁主的修为，绝不在当年全盛时期的茶无涯之下，且路数更为邪门。

与此同时，精舍门窗轰然洞开，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出，直取赵令渊与穆影。

这些黑影动作迅捷，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与“影茶”同源的、被控制的气息，显然是暗香阁培养的傀儡死士。

“老郭！”赵令渊低喝一声。

“来了！”早已蓄势待发的郭大釜从藏身处猛地窜出，双手连扬，数十点寒星激射而出，并非射向傀儡，而是打向他们周身的地面与廊柱。

“咔哒哒——！”

机括声连响，地面上瞬间弹出数道绊索铁蒺藜，廊柱上射出密集的牛毛细针，上面显然淬有麻药。这些机关虽不致命，却有效地阻滞了傀儡们的攻势，让他们阵型大乱。

穆影长剑出鞘，剑光如匹练，带着清冽的茶香，直刺从精舍中缓步走出的那名老尼——正是方才说话的“阁主”。

她看似年迈，动作却快如闪电，枯瘦的手指如鹰爪般探出，指尖萦绕着灰黑色的邪异茶气，竟硬生生抓住了穆影的剑锋！

“小辈，找死！”阁主阴冷一笑，邪气顺着剑身蔓延，试图侵蚀穆影。

穆影只觉一股冰寒刺骨的意志顺着经脉逆袭而上，脑中瞬间幻象丛生，仿佛有无数扭曲的影子在尖啸。

她闷哼一声，全力运转师门心法，剑身震颤，荡开对方手指，踉跄后退，脸色一阵苍白。

赵令渊见状，知道不能久战。

这积香庵显然是龙潭虎穴，对方主场优势太大。他身形一闪，挡在穆影身前，直面阁主。

“暗香阁主？以邪茶玷污茶道，控制人心，尔等可知罪孽深重？”赵令渊声音沉静，却自带一股凛然正气。

阁主，或者说，这位伪装成老尼的暗香阁主，仔细打量着赵令渊，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狂热：“赵令渊……果然名不虚传！这般纯净浑厚的茶心，正是‘茶母’最渴望的养料！拿下你，阁主的大计可成！”

她不再多言，双臂一展，宽大的僧袍鼓荡，周身邪异茶气暴涨，化作无数扭曲的、如同黑色触手般的虚影，从四面八方罩向赵令渊。这些虚影不仅攻击肉身，更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试图直接污染他的茶心。

“小心！这是‘蚀心茶瘴’！”穆影强压不适，急声提醒。

赵令渊屏息凝神，将太平茶息运转到极致。

周身泛起如玉般的温润光华，仿佛一盏在人世黑暗中独自明亮的清茶。他并指如剑，以茶息为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奥的轨迹，每一指落下，都精准地点在黑色触手的薄弱之处，将其震散。

“嗤嗤嗤……”

邪气与正气不断交击消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阁主攻势虽猛，但赵令渊根基扎实，茶心通明，一时竟奈何他不得。

“结阵！困住他们！”阁主久攻不下，厉声下令。

那些被郭大釜机关暂时阻住的傀儡死士，闻言立刻变换阵型，不顾自身损伤，以一种诡异的步法游走，口中念念有词，他们身上的邪异茶气彼此勾连，瞬间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灰黑色的茶气之网，向赵令渊三人笼罩下来。

这网并非实体，却带着强大的禁锢与侵蚀之力，网线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空间。郭大釜射出的机括暗器撞在网上，竟如泥牛入海，瞬间被腐蚀消融。

“不好！这网能吞噬茶息与真气！”穆影挥剑斩去，剑芒没入网中，只是让其微微一滞，反而感觉自身真气流失加快。

赵令渊也感到压力倍增，周身的光华在灰网笼罩下明显黯淡了几分。这阵法显然是为对付茶道高手专门准备的！

“嘿嘿，真当俺老郭是吃素的？”郭大釜见状，不慌反笑，从背后最大的箱子里掏出一个造型古怪的、如同莲花苞般的金属器物，“尝尝俺的‘破煞莲灯’！”

他猛地将那“莲灯”掷向空中，同时打出一道火星。莲灯在空中骤然绽放，并非吐出火焰，而是爆发出强烈至极的、纯阳刚正的光芒！这光芒并非普通光线，而是郭大釜采集日精，辅以特殊材料炼制，专克阴邪之气！

“滋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在冰雪上，灰黑色的茶气之网在纯阳光芒照射下，剧烈波动，发出刺耳的声响，颜色迅速变淡，那些蠕动的“虫子”虚影尖叫着消散。组成阵法的傀儡死士们如遭重击，纷纷吐血倒地，阵法瞬间告破！

“纯阳破邪？!”阁主又惊又怒，她没料到对方竟有这等偏门的机关宝物，恰好克制她的蚀心茶瘴。

机会！

赵令渊眼中精光一闪，趁阁主因阵法被破而心神微震的刹那，将全部茶息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宛如实质的碧色茶针，无声无息地刺向阁主眉心！

这一击，蕴含了他对茶道的全部理解，追求的不是毁灭，而是“点醒”，是试图以最纯粹的本源茶心，冲击对方被污染的核心。

阁主察觉到致命危机，尖叫一声，仓促间调动所有邪气护住眉心。

“噗！”

碧色茶针与浓稠的邪气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阁主身形剧震，连退数步，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与挣扎，那浑浊的眼中，似乎有片刻的清明，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疯狂与怨毒所取代。

“你……你竟敢……”她捂住额头，指缝间有灰黑色气息逸散，显然受了不轻的创伤。

“走！”赵令渊低喝一声，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方才一击虽伤及对方，但也几乎耗尽他大半心力。而且，庵内的警报肯定已经传开，更多敌人正在赶来。

郭大釜收起莲灯，又撒出一把烟雾弹，顿时浓烟滚滚，遮蔽视线。三人趁机施展身法，向着庵外疾驰。

“想走？留下茶心！”阁主怨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并未亲自追赶，似乎赵令渊那一记茶针让她忌惮不已。

然而，就在三人即将冲出积香庵后墙之时，异变再生！

整个乌尤山，似乎轻轻震动了一下。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而古老的意识，仿佛从沉睡中苏醒，带着无尽的饥渴与阴冷，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赵令渊三人只觉得浑身一沉，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动作变得迟滞起来。更可怕的是，他们体内的茶息（或真气）竟不由自主地开始躁动，仿佛要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体外！

“是……是茶母！”穆影花容失色，声音带着颤抖，“它醒了！它在吞噬周围的茶息！”

赵令渊猛地抬头，望向乌尤山深处。

只见在那边的夜空下，隐隐有一片区域的光芒变得异常扭曲，空气中弥漫的暗香骤然浓烈了十倍，甜腻中那股腐朽的死气几乎令人作呕。

“哈哈哈哈！”阁主疯狂的笑声传来，“茶母苏醒，你们谁也逃不掉！成为茶母的一部分，是你们的荣耀！”

无数被控制的比丘尼和傀儡从四面八方涌来，眼神狂热，不顾一切地扑向三人。

他们仿佛失去了痛觉，哪怕被郭大釜的机关所伤，被穆影的剑锋划破，也依旧前仆后继。

形势急转直下！

赵令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躁动的茶息，眼神变得决然。

他从怀中取出那仅剩的几片太平茶树叶，将其中的星辉本源毫不吝啬地激发出来，形成一个淡金色的光罩，暂时隔绝了那无处不在的吞噬之力。

“跟我冲！”

他当先开路，太平茶息所至，那些被控制的僧尼傀儡如同遇到克星，动作明显迟缓，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郭大釜和穆影紧随其后，一个凭借机关利器开路，一个剑光霍霍护住侧翼。

三人且战且走，身上都添了不少伤痕，尤其是穆影，旧伤未愈，又添新创，脸色愈发苍白。但最终，他们还是凭借着远超常人的实力与配合，硬生生从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冲入了乌尤山茂密的原始森林之中。

身后的追兵和那恐怖的吞噬感并未立刻消失，但进入山林后，地势复杂，浓密的树木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对方的追踪和茶母的感知。

不知奔逃了多久，直到天色微亮，身后再无动静，那股令人心悸的吞噬感也渐渐远去，三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停下，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

“乖乖……差点就真成了那什么茶母的点心了……”郭大釜喘着粗气，看着身上破损的衣衫和几处浅浅的伤口，心有余悸。

穆影盘膝调息，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和蠢蠢欲动的毒素，脸上忧色重重：“先生，那茶母……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隔空吞噬茶息？”

赵令渊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同样凝重。他回忆起昨夜那庞大而古老的意识，以及阁主口中“养料”和“祭品”的说法，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若我猜得不错……”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那所谓的‘茶母’，恐怕并非人造之物，而是……某种古老而邪恶的、与茶道本源相对立的‘异种’！暗香阁并非创造了它，更像是发现了它，并试图利用和控制它，来达成他们扭曲茶道、控制人心的目的！”

这个猜测，让郭大釜和穆影都倒吸一口凉气。

与茶道本源对立的异种？那是什么概念？茶道源于天地自然，蕴含生机、宁静、启迪。若存在与之对立的异种，那必然代表着腐朽、控制与毁灭！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陆九娘和茶清音前辈。”穆影急切道，“她们失踪前也在调查此事，或许知道更多内情！而且，只有找到她们，我们才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暗香阁和那茶母！”

赵令渊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森林深处，那里是更浓郁的迷雾，以及更深不可测的“云深不知处”。

“休息片刻，我们继续出发。目的地不变，去找当年的接应点，或许九娘她们还留下了其他线索。”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需尽快将茶母之事，通知瑞王。此物危害，远超影茶，绝非我等几人能独立应对。”

晨光熹微，穿过林间雾气，投下斑驳的光影。山涧流水潺潺，却驱不散三人心头沉重的阴霾。

积香庵一战，他们窥见了暗香阁冰山一角的恐怖，也意识到了即将面对的，是一场关乎茶道存亡、远超个人恩怨的宏大而黑暗的战争。

而在乌尤山深处，那片扭曲的光影之下，庞大的“茶母”意识缓缓蠕动着，释放着无尽的饥渴。

它感受到了那纯净茶心的靠近，也感受到了养料的逃离。

一种古老而邪恶的意志，开始更加活跃地渗透这片土地，影响着其中生长的一切，包括……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