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59章 古骸深藏未解谜

幽蓝的冷光如同万千凝固的鬼火，无声地笼罩着巨大而空旷的石窟，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而神秘的色彩。

空气中弥漫的陈腐铁锈与古老硝石的气味愈发浓重刺鼻，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人的胸腔，令人呼吸维艰。

那艘庞大、古老而残破的星槎骸骨静静地横亘在眼前，如同一条死去了不知多少漫长岁月、连神话都早已将其遗忘的金属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与无尽的苍凉。

赵令渊的目光在那闪烁着微弱执拗蓝光的残骸深处与怀中再次产生微弱感应、微微发热震动的银色书册封皮之间急速徘徊。

后退，可能是死路一条，雾隐岛的追兵手段诡谲，或许早已循着蛛丝马迹封锁了曲折来路。

前进，踏入这未知的、明显蕴含着超乎想象力量与未知危险的远古遗骸深处，同样是吉凶未卜，一步踏错，或许便是万劫不复。

但林素问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共鸣反应，以及书册那明确而执拗的指引，似乎又昭示着这片死亡金属巨兽的体内，或许恰恰隐藏着一线微弱的生机，或是揭开重重迷雾、关乎命运的关键线索。

“跟紧我，一个拉着一个，千万不可随意触碰任何东西！这里的一钉一铆都可能藏着要人命的机关！”赵令渊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浓重金属尘埃味的空气，极力压下心中的悸动，压低声音对孩子们嘱咐道，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凝重，目光锐利如鹰。

他不再犹豫，选择了遵循那冥冥之中、或许是葛洪遗留之物带来的指引，小心翼翼地、一步一顿地向着书册光纹指示的、位于残骸深处那更加黑暗压抑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如履薄冰。

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千年万年的淤泥与细密的金属碎屑，混杂着一些难以辨认的、仿佛某种特殊陶瓷又或是硬化生物材质的碎片，踩上去发出“咯吱”、“沙沙”的轻响，在这绝对寂静、连滴水声都听不到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声响都让心脏为之紧缩。

巨大的、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如同史前巨兽狰狞的肋骨与残肢，从头顶和两侧压迫下来，投下幢幢鬼影，其上斑驳的锈迹、诡异的融化痕迹与深深的刮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遥远而惨烈的毁灭性过往。

一些粗大的、内部或许曾流淌着能量的断裂缆线如同垂死的巨蟒般垂落下来，偶尔随着他们经过带起的微弱气流而微微晃动，仿佛仍未完全死透、尚存一丝本能的触须，随时可能再次暴起。

越往残骸深处腹地前行，那股非人的、冰冷的能量波动就越发清晰可感。

它不是葛洪那艘星槎碎片所散发出的、带着空间撕裂感的狂暴与不稳定，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沧桑的死寂与苍凉，宛如古井最深处的寒水，却又在这片死寂的最深处，隐隐约约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顽强的……活性？如同冰封火山深处的一粒火种。

林素问在赵令渊背上又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呼吸变得更加急促紊乱，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赵令渊的后颈，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力与牵引。腕间那副“缚龙锁”虽然不再发出明显的光芒，却隐隐发烫，如同一块烙铁紧贴着她的皮肤。

“先生……那、那边……那堆破烂后面……好像有东西在动……我刚才看见影子晃了一下……”最大的那个男孩突然死死抓住赵令渊的衣角，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颤抖，指向左前方一堆半埋在淤泥里的、由无数细小金属管线和破碎晶体组成的、如同巨型蜂巢般的杂乱结构。

赵令渊心头猛地一凛，立刻停下脚步，将林素问稍稍护紧，凝神屏息，目光如电般射向那堆阴影重重的杂物。只见那堆废墟深处，阴影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蠕动了一下，带起几粒细小的沙尘和锈屑簌簌滑落。不像是活物，更像是……某种依靠残存能量驱动的、沉寂了无数岁月的防御或警戒机制，被他们这些不速之客的靠近与生机所触发？

他立刻示意孩子们屏住呼吸，蹲下身，自己则缓缓将林素问小心放下，让她靠在一根相对稳定、锈迹斑斑的金属柱旁。

随即，“锵”的一声轻响，他拔出了腰间那柄几乎从未真正使用过的、装饰意义远大于实用价值的华丽短刃，刃身在幽蓝光线下流动着微弱寒光。

他弓起身形，如同即将扑击的猎豹，极其缓慢、无声地向那堆可疑的杂物靠近，全身肌肉紧绷，感官提升至极致。

就在他距离那堆杂物尚有数步之遥，全神贯注于前方之时——

“咔哒……咔哒……”

一连串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如同骨骼错位的机括响动，突然从他侧后方另一片阴影中响起！

孩子们吓得差点尖叫出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赵令渊霍然转身！

只见侧后方一面原本看似完整、覆盖着厚厚氧化物和污垢的金属舱壁，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仿佛幽灵开启门户！一股更加冰冷、带着某种奇异馨香、仿佛混合了高级防腐药剂与未知幽谷植物的气息从中扑面涌出，瞬间冲淡了周围的铁锈味！

缝隙之内，并非预想中的破损舱室或堆积的废墟，而是一条简短、异常洁净、散发着柔和自发光晕的廊道入口！

廊道四壁光滑如镜，材质非金非玉，温润而冰冷，其上天衣无缝，没有任何可见的接缝或铆钉，与外面残破腐朽的景象格格不入，仿佛时光在这小小的空间内发生了诡异的错位，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完美地封存、保护了下来，历经万古而丝毫未变。廊道并不长，尽头隐约可见是一扇紧闭的、造型奇特流畅的圆形门户，门上似乎铭刻着难以理解的图案。

而赵令渊怀中的银色书册，此刻竟微微发烫，光芒大盛，那些原本扭曲断续的光纹变得稳定而清晰，如同受到强烈召唤般，明确无误地指向那廊道深处！

是精心布置的陷阱？还是通往真相与答案的唯一路径？

赵令渊心跳骤然加速，手心渗出冷汗。

他猛地回头看了看气息愈发微弱、脸色潮红不退的林素问，又看了看那几个吓得缩成一团、如同惊弓之鸟的孩子们，最后目光死死盯住那幽深诱人却又散发着未知危险的廊道入口。

他注意到，那从门内涌出的奇异馨香气息似乎对林素问有所助益，她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呼吸也似乎顺畅了一丁点。

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

他不再迟疑，迅速背起林素问，对孩子们低声急促道：“快！跟我进去！记住，进去后立刻贴墙站好，绝对不许乱摸乱碰！这里面比外面更邪门！”

几人快速而慌乱地穿过那扇自动开启的金属门，踏入那片光洁异常的廊道。

就在最后一名孩子跌撞进入的刹那，身后的舱壁在他们进入后，又毫无声息地、平滑迅速地滑回原状，严丝合缝，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音，仿佛从未开启过，将他们彻底封闭在这片奇异的时空胶囊之中。

廊道内异常洁净，空气清新凉爽，带着那股奇异的、提神醒脑的馨香，让人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脚下的地面柔软而富有弹性，走在上面毫无声息，如同踩在云端。两侧光滑流线的壁板上，偶尔会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些极其复杂、如同活物般不断流动变化、构建又分解的奇异符号和抽象星图，速度快得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其具体含义，只留下道道流光溢彩、转瞬即逝的残影，充满了超越时代的诡谲与智慧。

孩子们被这超乎想象、如同仙境又似妖域的景象彻底震慑住了，连害怕都暂时忘了，只是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呆呆地看着四周这无法理解的奇迹，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赵令渊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警惕之心更甚。他紧握着那柄华而不实的短刃，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向廊道尽头那扇造型流畅、毫无瑕疵的圆形门户。

门户中央没有任何明显的把手、锁孔或任何可见的开启机构，只有一个浅浅的、似乎是按手掌形状塑造的凹陷，凹陷周围铭刻着一圈极其繁复精细的、充满了数学美感的、从未在任何典籍中见过的陌生符文，微微散发着比周围壁板更柔和的能量微光。

他怀中的书册光芒愈发炽盛，几乎要透衣而出，所有光纹都聚焦在那手掌形状的凹陷处，不再移动。

这是……需要某种特定的认证？血脉？能量？还是信物？

赵令渊沉吟片刻，尝试着将自己布满冷汗的手掌按了上去。门户冰冷依旧，毫无任何反应，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皱了皱眉，取出怀中那本滚烫的银色书册封皮，将其紧紧贴在那凹陷处。书册表面的光芒与符文的光芒交相辉映，波动了一阵，然而门户依旧沉寂，未曾开启。

难道……他猛地看向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林素问。是了！她的特殊血脉！这艘古老星槎与她先祖的渊源！

小心地将林素问放下，搀扶着她无力垂下的、略显冰冷的右手，缓缓地、轻轻地将其按入那大小竟然意外地契合的手掌凹陷之中。

就在林素问苍白的手掌与那冰冷凹陷完全接触的刹那——

嗡——！

一圈柔和而明亮的蓝色光晕瞬间自凹陷边缘爆发亮起，如同水波般迅速流遍门上所有繁复的符文！那些符文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依次点亮，发出悦耳的、如同风铃般的轻微鸣响！那扇厚重异常、看似坚不可摧的圆形门户内部发出一连串低沉、流畅、充满力量感的金属运转声，缓缓地、毫无阻碍地向内旋开！

门内的景象，随着逐渐扩大的缝隙，一点点映入赵令渊的眼帘，让他瞬间瞳孔放大，倒吸一口凉气，浑身血液几乎为之凝固！

这并非是一间布满控制台或复杂仪器的舱室，而是一间不大却显得十分空旷、保存得异常完好、甚至可以说是……时光停驻、崭新如初的秘室。四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种温暖的、仿佛天然木质又带有某种玉石般温润光泽的未知材料，触手生温，其上镶嵌着更加复杂精密、如同星辰运转般的发光符文，它们缓缓流转，明灭不定，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呼吸。室顶中央，凭空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稳定白光的晶体，如同小型太阳，提供着均匀而舒适的照明，光线柔和却不生阴影。

舱室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复杂机械，而是一座浑然一体、仿佛天然生长而成的晶石台，材质剔透，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台上，静静地、庄严地躺着一具完整的人类骸骨！

骸骨并非寻常的惨白色，而是透着一种淡淡的、温润内敛的玉质光泽，仿佛历经无数岁月沧桑仍蕴含着某种不朽的能量与尊严。骸骨身上覆盖着残存的、质地奇特、闪烁着微弱金属丝光泽的衣物碎片，样式精简而实用，与当今乃至已知任何朝代衣冠都截然不同，透着一种未来的简约感。骸骨的双手庄重地交叠于胸前，手中紧紧握着一枚巴掌大小、呈完美多面体结构、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蓝色星河流转的深蓝色晶石。

而最让人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感到一丝悚然的的是，在晶石台的前方地面上，还跪坐着另一具相对娇小纤细的骸骨。这具骸骨身上的衣物破损更为严重，几乎难以辨认原貌，但其姿态却显得无比恭谨、虔诚，甚至是……一种至死不渝的守护？它的头骨低垂，仿佛在向台上之人致最后的、永恒的敬意，而它的右手指骨，却异常决绝地、深深地插入晶石台基座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之中，指骨甚至因此而有断裂的痕迹，似乎临死前仍在试图奋力操作或启动什么最后的机制，其姿态凝固成了永恒的瞬间。

两具骸骨，一卧一跪，就这样在这绝对与世隔绝的金属密室中，保持着这令人震撼的姿势，静静度过了难以想象的、万古的漫长岁月，等待着不可知命运的到来。

赵令渊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盯住台上那具主骸骨手中紧握的深蓝色晶石。从那枚晶石之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与林素问血脉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磅礴、更加古老深邃的能量波动！它像是在沉睡了万古，又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秘密与力量。

而此刻，林素问腕间那副沉寂的“缚龙锁”，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吸引，竟然开始轻微地、高频地震动起来，发出低沉而持续的、仿佛来自远古深渊的嗡鸣之声！

难道这枚神秘的晶石，就是解锁“缚龙锁”、解除林素问痛苦的关键？

亦或是……蕴藏着更大、更惊人秘密的源头？

赵令渊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缓缓地、一步步地、极其谨慎地走向那具手持晶石、仿佛只是沉睡的玉质骸骨。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他知道，自己可能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和命运转折的门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