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48章 血漩现世启黄泉

第五卷 迷域血漩

赵令渊的小艇，裹挟着茶籽残存的璀璨清光，如一道毅然决然撕裂无边黑暗的流光，悍然撞向那吞噬光线、扭曲空间的恐怖漩涡。清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绽放，仿佛一颗不甘沉沦的微缩星辰，在这片被邪异力量彻底篡改法则的绝域里，艰难地撑开一方短暂而脆弱的净土。光芒与漩涡边缘疯狂闪烁跳跃的猩红电弧剧烈碰撞交锋，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牙酸不已的“滋滋”刺耳声响，不断迸射出无数细碎耀眼的光屑和深沉不祥的暗影残片。

周遭海水已粘稠如浆，阻力巨大无比，小艇前行仿佛逆流于万年胶漆之中，每一寸挪动都需耗费莫大心力。越是靠近那漏斗状、深不见底的海面凹陷，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无匹的吸力便愈发狰狞明显，不仅疯狂牵扯着船体，更仿佛生出无数只冰冷的鬼手，要将人的三魂七魄也硬生生拽离躯体，投入那散发着终极死寂的黑暗核心。赵令渊咬紧牙关，全力维持着茶籽灵蕴的稳定输出，额角青筋凸起虬结，细密的汗珠刚渗出皮肤便被周遭极致的阴寒气息瞬间凝成一层薄薄冰霜。他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前方那艘在漩涡恐怖吸力与自身即将破碎的黑色光罩间苦苦支撑、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以及舟上那个浑身浴血、鳞甲碎裂却依旧顽抗的身影——澜澈。

另一边，兰澈在赵令渊动身的瞬间也已化作一道淡青色的疾影，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地掠向为首那艘如同移动鬼蜮的乌尾船。她的身法轻灵如夜枭，却又带着淬炼过的剑锋般的锐利，脚尖几次在粘稠得不像海水的液面上惊鸿一点，借力巧妙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些因空间剧烈扭曲而产生的、肉眼可见的透明褶皱——那些褶皱边缘闪烁着空间撕裂的锋芒，锋利无匹，稍一触碰便是筋断骨折、甚至被空间之力直接切割的下场。她的目标明确如箭：船首那个手持诡异罗盘、状若疯魔的乌记大掌柜——此刻或许更应称之为亵渎生命的仪式主持者。

乌尾船首，邪恶仪式已至最紧要关头。掌柜手中那不断喷涌浓稠黑气的罗盘，其涌出的黑气几乎凝成实质，化作无数扭曲蠕动、恍若活物的触手，与上方的虚空漩涡紧密相连，输送着污秽的能量。林素问脸色惨白如金纸，呼吸微弱，被反缚的双手无力地微微颤抖，指尖处的伤口已不再是滴落血珠，而是被一股无形而冷酷的力量强行牵引成一道细微却持续不断的血线，精准地注入那个刻满了邪恶符文的银碗之中。银碗内的血液如同被煮熔的铅汞，沸腾翻滚不休，蒸腾起令人作呕的猩红血雾，旋即被罗盘贪婪地吸收殆尽。每吸收一分，罗盘中心那块更大的星槎碎片便幽暗闪烁一分，而上方的虚空漩涡则随之膨胀一分，发出的低沉嗡鸣之声愈发震人心魄，仿佛远古巨兽苏醒前的咆哮。

“快了！就快了！通天之路，近在眼前！”掌柜的狂笑声在低沉的、压迫灵魂的漩涡嗡鸣中显得格外刺耳与癫狂，“贯通幽明，接引黄泉！吾主将临！不朽荣光终将沐浴此界！哈哈哈！”

兰澈已如鬼魅般迫近船首，剑尖寒芒吞吐，正欲暴起发难，直取掌柜后心致命之处。然而斜刺里陡然冲出两名装扮与之前黑袍人相似、但周身气息更为阴晦冰冷、实力显然更胜一筹的护卫。这两人如同哑巴，不言不语，出手便是刁钻狠辣的杀招，毫无留情之意。一人双掌诡异翻拍，引动周围稀薄却致命的雾气，瞬间化作两道扭曲咆哮的灰黑色能量利刃，交错着向兰澈绞杀而来；另一人则身形如同鬼影般一晃，竟似融入了周围光线扭曲的缝隙之中，下一刻便如毒蛇出洞，从兰澈视觉死角的一片阴影中无声无息钻出，枯瘦如爪的手指直掏她后心命门要穴，指尖黑气缭绕。

“哼，藏头露尾的宵小之辈！也敢拦我？”兰澈临危不乱，清冷的叱声带着凛然剑气。手中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融无比、守御兼备的弧光，先是精准无比地点中前方两道灰黑能量利刃的薄弱节点，“噗噗”两声轻响将其击溃消散为缕缕黑烟。同时，她腰肢展现出惊人的柔韧，如同风中劲竹般硬生生一扭，差之毫厘地避开了后方那阴毒致命的偷袭，反手一剑如闪电回刺，凌厉剑锋直削向那影遁者的手腕脉门之处。剑锋过处，带起一溜墨黑色的诡异血液和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

然而，这两名精锐护卫的拼死阻拦虽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却已为那疯狂掌柜争取到了完成仪式最关键的一刹那。他脸上浮现出极度狰狞与狂喜交织的扭曲笑容，猛地将手中罗盘用尽全力向上一举，口中声嘶力竭地吐出最后一个艰涩扭曲、不似人言的古老音节：“……开！”

仿佛言出法随，那银碗中残存的所有血液瞬间蒸干见底，林素问随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彻底软软瘫倒在冰冷船板上，气息萎靡至极，几不可闻。而与此同时，那罗盘猛地爆发出吞没一切光线的极致黑暗，上方那丈许高的虚空漩涡骤然停止了旋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

紧接着，缩至极点的黑暗核心轰然爆发！

并非向外扩张，而是向内彻底打开！

一个直径约三尺、边缘相对稳定却散发着无尽死寂与幽寒气息的“洞口”，赫然出现在原本漩涡的中心！洞口之内，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浑浊不堪的、仿佛沉淀了无数纪元岁月尘埃与亡者怨念的昏黄色调，隐约可见其中有无穷无尽的扭曲阴影在挣扎蠕动，更有仿佛来自极遥远之处的、令人心神俱裂、血液冻结的哀嚎呜咽声层层叠叠地传来。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绝望的阴邪本源气息从中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所过之处，海水瞬间冻结成漆黑的坚冰，连那些原本剧烈扭曲的空间波纹似乎都被这股恐怖的力量抚平——或者说，是彻底地吞噬同化！

黄泉之路，于此洞开一线！

“成功了！哈哈哈！苍天助我！”掌柜的狂喜惊呼声响彻船头，充满了癫狂的成就感。

而这恐怖洞口洞开的刹那，下方正苦苦支撑的澜澈如遭无形重锤轰击！保护着最后几名孩童的蓝色水波光罩再也无法承受内外双重毁灭性的压力，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破碎！那来自黄泉洞口的巨大吸力瞬间攫住失去庇护的小舟，猛地将其扯向那新开的、散发着昏黄死光的万劫不复之地！澜澈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却仍凭借顽强意志，死死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护住那几个昏迷的孩子，眼看就要连同小舟一起被吸入那传说中有去无回的黄泉深处！

千钧一发之际，赵令渊的小艇终于冲破重重阻碍赶到！茶籽清光在与那逸散出的黄泉死气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咔嚓”碎裂声，光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赵令渊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水晶茶籽内部传来的、令人绝望的细微碎裂声。但他此刻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猛地弃船腾空而起，体内《茶经》心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将经脉中最后所剩的所有灵蕴毫无保留地逼出，化为一道柔和却无比坚韧绵长的力量，如同最高品质的茶汤滤网，精准地、迅速地“兜”向那艘正被恐怖吸力扯走的小舟和其上的澜澈与孩童。

“澜澈！抓住！！”赵令渊倾尽全力大吼，声音在巨大的空间嗡鸣和吞噬一切的吸力中显得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传入澜澈耳中。

澜澈在绝望深渊中听到这声呼喊，求生的本能让他猛地爆发出鲛人血脉中最后的力量，奋力将孩子们向前一推，自己则猛地扭转身形，用已是血肉模糊的背脊硬抗那可怕的吸力，双臂如同铁钳般死死揽住孩子们。

赵令渊的灵蕴之力及时赶到，如同温暖而坚韧的流水，瞬间包裹住他们，与那来自黄泉的恐怖吸力形成了短暂的僵持与抗衡。而他本人则因这股巨大的反向拉扯力量，身形失控，如同断线风筝般向下急坠而去，眼看就要落入那粘稠冻结、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漆黑海面！

就在这时，船首之上，异变再起！

那本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的林素问，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然而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倔强愤怒，也不是力竭后的虚弱萎靡，而是一种彻底的空洞、麻木，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更冰冷的无情意志彻底接管了的漠然。她缓缓地、极其僵硬不自然地站了起来，束缚双手的特制绳索竟如同朽烂般寸寸断裂脱落。

她无视了身旁仍在狂喜的掌柜，也无视了正与残余护卫激烈缠斗的兰澈，如同一具提线木偶，一步步走向船缘，走向那散发着昏黄死光的黄泉洞口。她抬起手臂，原本已经勉强止住流血的指尖伤口再次诡异裂开，但这一次，流淌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带着点点诡异幽光的、浓稠如墨的漆黑液体，散发着比周围死气更加阴寒的气息。

她抬起手，将那流淌着墨色液体的指尖，遥遥指向正在下方与吸力苦苦抗衡、试图将澜澈和孩子们拉回来的赵令渊。

一股无声无息、却比周围一切阴寒邪气更加纯粹、更加本源、更加冰冷的恶意，如同无形无质的死亡之箭，跨越空间距离，瞬间锁定了赵令渊！

赵令渊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致命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攻击从何而来，为何出自林素问之手，本能地将茶籽剩余的所有清光急速收缩回自身，在身前形成最后一道微薄的屏障——

“噗！”

那股无形的恶意死箭撞击在浓缩的清光之上，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仿佛寒冰凝结又瞬间破裂的细微声响。赵令渊却如遭洪荒巨兽正面冲撞，胸口猛地一窒，气血翻腾逆冲，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狂喷而出，周身护体清光瞬间黯淡到了极致，几乎熄灭，怀中的水晶茶籽上传来的碎裂声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他与黄泉吸力抗衡的力量也随之骤然中断！

“不——！！”澜澈眼睁睁看着刚刚才拉近的些许距离再次被无情地急速扯远，连同遭受重创、向下坠落的赵令渊一起，滑向那昏黄的洞口，不由得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

而船首的林素问，做完这诡异一击后，眼中的空洞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茫然，她身体一软，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再次无声无息地晕倒在冰冷坚硬的船板上。

掌柜的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林素问，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鄙夷与利用殆尽后的冷漠：“废物，最后一点血脉价值也已榨干。”他不再理会她，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黄泉洞开的巨大狂喜之中，张开双臂，似要拥抱那洞中涌出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生灵气息。

兰澈目睹此惊变，心急如焚，肝胆欲裂。她深知必须立刻打断掌柜的操控，关闭那该死的洞口，否则今日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万事皆休！她剑势陡然变得疯狂凌厉，完全舍弃了自身防御，以伤换命，硬生生承受了那名影遁者一爪撕破肩胛血肉，深可见骨，却也将灌注了全部决绝意志的长剑，精准无比地送入了另一名护卫的心脏要害！随即剑尖顺势挑飞，一道凝聚了她毕生修为的凌厉剑气，如同破晓惊鸿，撕裂空气，直射掌柜后心致命要穴！

掌柜的终于感应到身后传来的致命危机，狂喜之情稍敛，不得不回身应对，怒喝一声，手中罗盘急速一转，引动一股精纯的黄泉死气挡向那道夺命剑气。

趁此稍纵即逝的机会，赵令渊在下坠过程中，目光扫过怀中那本正在疯狂震动、发热滚烫、几乎要自行跳出的银色书册。他福至心灵，猛地将其掏出，也来不及翻开，孤注一掷地将所有残存的、微弱的灵蕴强行注入书册之中，然后用尽最后力气，狠狠将其掷向那散发着昏黄死光的黄泉洞口！

“葛洪前辈！助我——！”他发出一声蕴含着全部希望与决绝的呐喊。

银色书册在空中猛地爆开——并非物理性的爆炸，而是化作无数银白色的、复杂精密到超越常人理解的光符序列，如同一条微型的、璀璨的银河，又似一张拥有无上智慧的罗网，瞬间冲入了那昏黄死寂的黄泉洞口！

滋——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猛然烫入了极寒冰水，一阵尖锐、高亢到极致、几乎非人耳所能承受的噪音从洞口中猛烈爆发出来！洞口原本稳定的边缘开始剧烈扭曲震颤，那昏黄的色调疯狂闪烁不定，内部的哀嚎呜咽声瞬间变成了无数重叠在一起的、愤怒到极致的咆哮与尖啸！

洞口，竟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不稳和缩小的迹象！

“不！！该死的！你做了什么！！”这次轮到掌柜的发出惊恐万状、愤怒至极的咆哮声。他手忙脚乱地试图稳住疯狂震颤的罗盘，却发现罗盘上的星槎碎片与黄泉洞口之间的联系，正被那银白色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光符序列强力干扰、切割、甚至覆盖！

下方，来自黄泉洞口的吸力骤然减小。赵令渊重重摔落在冻结的、凹凸不平的海冰面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襟。澜澈则趁机奋起最后余力，拼命将孩子们推离吸力的核心范围，自己也彻底脱力，瘫软在残破的小舟上，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气。

兰澈见状，精神大振，不顾肩头剧痛，攻势愈发凌厉急促，剑剑逼向掌柜要害。

局势，似乎终于在绝望中撕开了一丝微弱的转机曙光。

然而，那黄泉洞口在剧烈闪烁扭曲、缩小了近三分之一后，并未立刻彻底关闭，反而从其中猛地探出了一只完全由昏黄浊气凝聚而成的、巨大无比的、布满了无数痛苦扭曲人脸浮雕的恐怖巨手，带着湮灭一切的死亡气息，猛地抓向了距离洞口最近的——那两艘首尾相接、仍在缓缓旋转的乌尾船！

巨手的目标，似乎是船上的某样东西，又或者，是这亵渎仪式本身所需的最终“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