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茶事案 第35章 暗河遗珠溯茶源

冰冷刺骨的暗流如同一条咆哮的黑龙，无情地裹挟着五人在无尽的黑暗中疾驰。

水晶茶籽散发出的柔和光晕形成五个脆弱的气泡，勉力将湍急的水流隔绝在外，提供着那一点点稀薄的空气。

耳边唯有轰隆不绝的水声与自身剧烈的心跳，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过去了整整一夜，又或许只是短短几个时辰。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偶尔有不知名的发光水生物被惊动，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幽光，更添几分诡异。

就在气息即将耗尽，寒意深入骨髓，四肢几近麻木之际，前方极远处，隐约出现了一点微光。那光芒并非出口的自然天光，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如同凝聚星辉般闪烁不定的光源。

与此同时，汹涌的水流也似乎变得略微平缓了些许。澜澈精神蓦地一振，努力调整身形，引导着众人向那一片幽蓝光芒奋力靠近。

光芒源自一侧凹凸不平的河壁。

靠近了才发现，那里并非期盼已久的出口，而是一个巨大的、被水流半淹没的洞窟入口。洞窟内部显然有空气存在，那幽蓝色的、令人心安的光芒正是从深处透出。

别无选择，五人拼尽最后气力，相继游入洞窟，挣扎着爬上一处较为干燥的岩石平台，便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吞咽着带着矿物气息的冰冷空气，咳出呛入的河水，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几乎冻僵的肢体才逐渐回暖，狂跳的心脏也慢慢平复。众人勉力坐起，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空间之广袤，似乎更胜守髓兽巢穴，且弥漫着一股远比那里更为古老、更为寂静的气息。

洞窟顶部垂下的并非寻常钟乳石，而是一种前所未见、散发着柔和幽蓝微光的巨大水晶簇，如同倒悬的森林，静静照亮了这片被遗忘的地下世界。

然而，最令人惊异莫名的，却是洞窟中央的景象——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散落着大片明显是人工建造的、坍塌已久的遗迹！

断裂的巨大石柱倾颓在地，其上雕刻着早已被岁月风化的奇异纹饰，依稀能辨出茶叶、星辰以及某种生有长翼生物的图案。

破碎的陶器碎片散落一地，其形制古朴拙重，胎质与釉色均迥异于当今任何王朝窑口所出。一些巨大的、非金非石的构件半埋在淤泥与碎岩之中，表面异常光滑，触手冰凉，即便历经无数岁月侵蚀，仍隐隐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显非凡物。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苏砚青拾起一块较大的陶片，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上面模糊的彩绘，画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叶片上仿佛点缀着星芒的奇特植物，“这些纹饰……与星槎上的某些符号似乎同源，但显得更为古老、原始……”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考古者特有的痴迷与困惑。

沐柔则被洞窟深处岩壁下一抹不易察觉的绿色吸引。

她蹒跚走近，惊讶地发现，那竟是一小片在幽蓝微光下顽强生长的茶园！

茶树形态极为古朴，枝干虬结，叶片厚实呈深绿色，叶脉在幽蓝光芒映照下竟呈现出淡淡的银丝状光泽，散发出一种宁静悠远、沁人心脾的奇异茶香。

它们扎根于废墟的缝隙之中，根系紧紧缠绕着那些半埋的奇异构件，似乎在汲取其中渗透出的微弱能量而生。

“这些茶……它们在此地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吸收遗迹散逸的能量，已然发生了玄妙的变异。”她小心翼翼地采摘下几片最为莹润的嫩叶，叶片入手竟微温，内含的灵蕴纯净而奇特，是她生平仅见。

赵令渊的目光则被一侧相对完好的巨大石壁吸引。

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壁画，虽然部分因年代久远而已剥落模糊，但其主要内容仍可清晰辨明。

第一幅画：一颗燃烧的流星（或者说星槎？）拖着炽烈的尾焰，正自浩瀚星海坠落在苍茫的群山之间，大地震动，烈焰腾空。

第二幅：许多身材高大、衣着奇异、容貌与那巢穴中骸骨相似的人从流星残骸中相互搀扶着走出，他们手中捧着发光的不规则晶体（星辰髓？），围聚在一起，悲伤地埋葬死去的同伴。

第三幅：这些来自天外的幸存者与当地衣不蔽体、手持石斧的原始先民接触，他们教授先民耕作、筑屋、观测星辰……以及最为详细的种茶、制茶、烹茶、饮茶之法。画中清晰地描绘了如何栽培、采摘、揉捻、烘烤茶叶的整个过程，与后世茶技依稀一脉相承，却又显得更为原始古朴，充满自然韵味。

第四幅：茶被用于庄严的祭祀仪式，茶叶在特殊的火焰中燃烧，升腾起的烟气竟与星空相连，星辉与烟气交融，画中人物仰望星空，似乎在进行某种神秘的沟通……

“茶之道……并非源自神农，至少不完全是？”兰澈看着这些足以颠覆常识的壁画，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震撼与思索。

就在众人沉浸于壁画带来的冲击时，负责探查周边环境的澜澈在暗河流入洞窟的一处隐蔽水湾有了更惊人的发现。

在淤泥与乱石之下，他无意中触碰到一具坚硬的物体。仔细清理后，竟是一具残缺不全的骸骨！骸骨与在守髓兽巢穴所见极为相似，同属那种高大非人的种族，但更加残破，身上覆盖的织物也已几乎腐朽殆尽。它的手骨却以一种僵硬的姿态，紧紧抓着一个密封的、长约两尺的金属圆筒。

澜澈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圆筒从其指骨间取出，发现圆筒材质特殊，非铁非铜，入手沉重，表面光滑异常，竟丝毫未被漫长岁月和流水侵蚀。他尝试着拧动筒盖，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泄气声，筒盖应手而开，里面赫然是数卷用某种未知兽皮鞣制而成的“书卷”，书卷上的字迹并非墨书，而是用极其细微的、散发着淡金光芒的晶体镶嵌而成，历经万载，竟依旧保存完好！

众人立刻围拢过来。

赵令渊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一丝精神力注入那皮质书卷之上。霎时间，那些光芒文字仿佛被激活，再次化为一股信息洪流，直接涌入众人的脑海，这次的信息远比守髓兽巢穴中所获的残破意念更为清晰、系统：

“……先行者号科考船，隶属于‘茶星海文明第三探索舰队’……遵循‘播种者协议’……航行日志，星域标准年…………”

“……发现高灵蕴反应宜居星球，按惯例命名‘茶祖星’（即此界）……于原生植被中发现特殊灵蕴聚合体，命名‘茶’……其灵蕴波长与吾族核心能量高度共鸣，极具研究与发展价值……”

“……返航途中遭遇未知时空乱流，导航系统严重受损，迫降于此……船体（星槎）严重受损，核心动力‘星核’发生泄漏……部分船员受泄漏星核能量辐射，基因发生不可逆突变，躯体兽化，精神狂乱，具有极强攻击性与能量汲取本能（记录为‘初代守髓兽’）……”

“……幸存者建立前哨基地（即此遗迹）……尝试与本地智慧生命（原始先民）进行有限度接触……传授基础科技与灵蕴应用之道（即茶之道）……希冀和平共处，共同守护……”

“……研究发现，本土灵蕴（茶）可有效稳定并引导星核能量，亦可作为跨星海信标……绘制星图，等待母星救援……然救援信号发出已久，迟迟未至……”

“……最后记录：基地储备能量即将耗尽，决定永久封闭基地。愿后来者得知，茶之道，乃联结星海之桥梁，沟通万灵之媒介，非征伐之利器。务必警惕失控的星核力量，其诱惑无穷，遗祸亦无穷……”

日志信息至此戛然而止。然而其带来的巨大信息量，却如滔天巨浪般冲击着每一个人。茶的起源、守髓兽的由来、星槎文明的渊源、甚至此方世界在浩瀚星海中的古老名字……一切的真相，竟是如此宏大、悠远而又带着淡淡的悲壮！葛洪的“寻道者号”并非第一艘降临此界的星槎，而是追随着无数年前“先行者”的足迹而来！

“星核泄漏……基因突变……”赵令渊想起玄冥那疯狂的姿态与对星核不惜一切的追求，背脊不禁升起一股寒意，“他所觊觎的，莫非就是那泄漏的、能令生灵畸变的星核能量？那东西……究竟有多可怕？”

苏砚青则完全沉浸在那日志透露出的技术细节之中，眼神发亮，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原来如此！原来星辰髓是泄漏的星核能量与此地特殊矿物历经万年结合衍化的产物……而灵蕴（茶）竟是天然的稳定剂……妙啊！若是如此，星槎星络的修复，或许可以……”

他猛地抬起头，激动地抓住赵令渊的胳膊，“赵兄！我或许知道如何更安全地修复星槎的星络了！利用此地这些变异的古茶，配合星辰髓，以其纯天然、温和的灵蕴慢慢滋养修复，而非强行灌注能量！这定能大大降低风险！”

沐柔将方才采摘的古茶嫩叶分给众人含服。

茶叶入口，初时微涩，旋即化开一股苍茫而纯净的灵蕴暖流，迅速流遍四肢百骸，不仅极快地恢复着消耗殆尽的体力与精力，更让人心神一片澄澈安宁，仿佛与脚下这片古老神秘的大地产生了更深层次的联系。

他们怀中的那枚水晶茶籽也同时发出细微而愉悦的轻鸣，与口中古茶的灵蕴交相呼应，光芒似乎也更明亮了几分。

然而，就在众人略感放松之际，异变陡生！

只听“窸窸窣窣”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从四周阴影中传来，紧接着，数十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从残垣断壁间、从水下猛扑而出！

那是一种形似巨蜥、却通体覆盖着漆黑骨甲、口器裂开至耳根、露出密集獠牙的怪异生物，它们的眼睛闪烁着浑浊的红光，四肢利爪闪烁着寒光，速度快得惊人！

显然是因长期受此地逸散能量影响而发生变异的守穴生物，被生人的气息所惊动，此刻全被吸引了过来！

“小心！”兰澈最先警觉，厉喝出声的同时，腰间软剑已然出鞘，化作一道银蛇，叮叮当当格开数只扑向沐柔的怪蜥利爪，火星四溅。那骨甲竟坚硬异常！

赵令渊反应极快，刀光一闪，已将一只凌空扑至面前的怪蜥劈飞出去，但那怪物在地上翻滚一圈，竟晃晃脑袋又爬了起来，骨甲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好硬的龟壳！”苏砚青惊叫一声，狼狈地躲开一次扑咬，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沉重的石棍砸下，却震得自己虎口发麻，石棍反而崩裂，那怪蜥只是顿了顿，更加凶猛地扑来。

澜澈双掌翻飞，引动水流，化作数道冰冷水箭激射而出，精准地射向怪蜥没有骨甲覆盖的眼眶、口器等处，顿时有两只怪蜥惨嘶着翻滚在地。“攻击它们眼睛和嘴巴！”他急声提醒。

一时间，这沉寂万古的遗迹中，刀光剑影，水箭纵横，怪蜥的嘶叫声与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这些变异生物虽单体实力不算绝顶，但数量众多，悍不畏死，且浑身骨甲坚硬，极难彻底杀死，给疲敝初愈的五人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沐柔虽不擅强攻，但十指捻诀，道道青翠灵光没入同伴体内，助他们快速恢复气力，感知也变得更为敏锐，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扑击。

苏砚青则一边躲闪，一边飞快地观察四周，猛地大喊：“那边！那些发光的晶体！它们似乎不喜欢靠近那些蓝水晶！”

众人闻言，且战且退，向最近的一处巨大幽蓝水晶簇靠拢。果然，那些怪蜥追至水晶光芒照射范围的边缘，便显得焦躁不安，徘徊嘶吼，不敢过分靠近，只敢远远喷吐着带有腐蚀性的漆黑粘液。

“呸！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兰澈啐了一口，抹去溅到脸上的泥水，看着外围那些狰狞的怪物，心有余悸，“这些鬼东西，比守髓兽难缠多了！”

藉此喘息之机，众人得以稍作休整，处理伤口。含服的古茶叶此刻药力彻底化开，恢复效果显着，伤口愈合极快。

此地虽可暂避，却非久留之所。根据壁画显示，暗河的下游应有出口。

临行前，赵令渊等人整理衣冠，对着那具先行者的骸骨以及这片宏大的遗迹，深深三拜，感谢其跨越星海万年传来的珍贵传承与沉重警示。

他们将部分最为重要的皮卷日志小心收好，这无疑是无价的瑰宝，或许关乎此界未来的命运。

再次潜入暗河，许是得益于古茶带来的变化，水流似乎不再那般冰冷刺骨，对水下的感知也清晰了许多。怀中的水晶茶籽光芒更盛，甚至能微微指引前行的方向，仿佛与远方某个同源的存在产生了感应。

又前行了不知多久，期间在茶籽指引下避开数处危险的暗流漩涡，前方终于出现了真正的、令人振奋的自然光亮！水流也变得明显湍急，隆隆的水声越来越清晰。众人精神大振，奋力向前游去。

冲出水面的一刹那，久违的、刺目的阳光令人一时睁不开眼。清新冷冽、带着雪山与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重获新生的畅快感。

他们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条汹涌江河的源头附近，河水自一个巨大的山涧洞穴中奔涌而出。四周是巍峨耸立、白雪皑皑的雄峻雪山，远处可见广袤无垠的高原草甸和深邃蜿蜒的峡谷，天地辽阔，景色壮丽而陌生。

“我们这是……到了西域地界？”兰澈打量着迥异于中原的苍茫景色，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惊叹。

赵令渊摊开手掌，那颗水晶茶籽安静地躺在掌心，此刻籽壳之上，竟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密繁复的、如同地图等高线般的纹路，纹路汇聚延伸，明确地指向雪山深处的某个方向。

星图之前所指示的西方光点，似乎就在那片冰雪覆盖的群山之中。

新的地域，古老的传承，星海的呼唤，以及那绝不可能轻易放弃的追兵……

一切都预示着，这片神秘的高原之上，新的冒险与故事，即将展开波澜壮阔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