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之约：被时光遗忘的夏天 第9章 薄荷糖

男孩子的友谊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自从上次赵强的事件后，许年、刘夏和常明之间仿佛突然打开了某个开关，三个人的互动变得异常频繁。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教室后排，将三个人的身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常明修长的手指握着铅笔，在许年的物理课本上继续勾勒着新的涂鸦，笔尖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喂，你把我鼻子画得太大了！许年不满地戳着画纸，却小心地没有碰到未干的线条。常明头也不抬，嘴角挂着狡黠的笑：艺术加工懂不懂？这叫突出人物特征。

刘夏坐在窗边，一本数学书摊在面前已经十分钟没翻页了。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教室前排——婉宁正低头看书，阳光透过她发间的银杏叶发卡，在桌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哎哟～许年突然拖长声调，音量刚好能让半个教室听见，某人眼睛都要黏在人家身上了。

刘夏猛地收回视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胡、胡说什么！我在看窗外！

窗外？许年坏笑着指向紧闭的窗户，看玻璃上的倒影吗？

常明终于放下铅笔，忍俊不禁地看着两人斗嘴。他的画作已经完成，画纸上那个有突出人物特征的许年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脸红到脖子的刘夏简笔画。前排的婉宁合上书本，转身看向闹作一团的三人。她的目光在刘夏通红的耳朵上停留了一秒，又扫过许年得意的笑脸，最后落在常明手中的课本上。

她轻声唤道，指尖点了点画中的刘夏，这个表情抓得很准。

刘夏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许年爆发出一阵大笑，常明则得意地晃了晃课本。婉宁摇摇头，唇角却悄悄上扬，发间的银杏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教室后门，班主任李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静静伫立。她推了推眼镜，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这温馨的一幕，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青春的故事，总在不经意间完成它的转场。

当李老师离开后，走廊尽头突然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赵强带着几个跟班晃过转角，他阴沉的目光穿过玻璃窗，手中的篮球越拍越重，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不和谐的节奏。赵强站在光影交界处，校服领口歪斜地敞着，露出锁骨上那道打架留下的疤痕。他单手抓住篮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阴鸷的目光穿过玻璃窗，死死锁定教室里的常明——那个转校生正低头画画，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刺眼得令人作呕。

三天了。整整三天没睡好觉。

闭上眼就是常明那张该死的笑脸，课间女生们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场景，还有那张乔丹签名卡...最可恨的是许年和刘夏的眼神，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他赵强只是条摇尾乞怜的野狗。

瘦猴！赵强一把揪过跟班的衣领，指甲几乎陷进对方肉里，查清楚没有？

瘦猴瑟缩着脖子，鼻尖还沾着中午方便面的油渍：强、强哥，都摸清了。那小子每天五点二十准时出校门，走西巷...他咽了口唾沫，就那个监控死角...

赵强松开手，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篮球在地上越拍越重，节奏如同战鼓。连续三天傍晚五点十七分，赵强都会准时蹲在巷口墙根的阴影里。他特意选了块松动的青砖垫脚，让视线能精准穿过两家裁缝铺延伸出的晾衣绳，落在三十米外那对并肩而行的身影上。

第一天，常明把校服外套搭在婉宁肩头时，赵强捏扁了手里的可乐罐。金属变形的脆响惊飞了墙头打盹的麻雀，他慌忙低头，看易拉罐里残存的褐色液体顺着指缝滴在球鞋上。第二天暴雨突至，常明脱下雨衣罩住两人头顶，自己半个肩膀淋得透湿。赵强站在五金店屋檐下，看着雨帘中若隐若现的相依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四天黄昏，赵强特意让瘦猴去小卖部买了七罐可口可乐。铝制易拉罐在脚下踢出清脆的金属回响，混着瘦猴刻意压低的声音：强哥，他们照常拐进第三个胡同口了。赵强仰头灌下大半罐可乐，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结滚落，却浇不灭胸腔里翻涌的燥热。他眯起眼，看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赵强靠在消防栓旁，右手小指上的创可贴因为反复摩挲墙面而翘起边角。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巷口，左手无意识地揉搓着校服下摆。

老大，都安排好了。瘦猴谄媚地凑近，鼻尖的油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等会上去我去拉开那丫头，耗子他们几个按住常明那小子，你...

巷口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常明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他的脚步猛然顿住，瞳孔在看到巷内情形时骤然收缩。

哟，这不是我们的画画天才吗？赵强慢悠悠地直起身，故意拖长声调，这么急着走？

常明不动声色地将婉宁护在身后：赵队长这么有空，在这赏风景？

赏你mLGb！赵强突然提高音量，几个跟班立刻围了上来，今天我特意在这等你，问问你什么叫tm的尺寸，什么叫Nm的定制。

常明余光扫视着四周，声音却异常平静：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少废话！赵强打断道，今天不给你点教训，我...

常明突然转身，压低声音对婉宁说：数到三，往回跑，回学校。他的手指在背后快速比划着路线，去找老师。

可是哥...

常明突然大喊，同时用力推了婉宁一把。

赵强暴怒：拦住她！但为时已晚，婉宁已经灵活地穿过人群，消失在巷子尽头。

你找死！赵强挥拳冲向常明。

常明看着婉宁安全离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深吸一口气，摆出防御姿势——虽然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但只要再坚持五分钟...

校园里的梧桐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跑在校园内的婉宁胸腔像要炸裂般疼痛，却不敢停下脚步，她的发辫早已散开，银杏叶发卡不知何时掉落，几缕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的帆布鞋踩过积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校服裤脚，却浑然不觉。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在雨雾中晕染开来，像溺水者眼中的灯塔。

许年和刘夏刚锁好值日教室的门，许年正把钥匙抛着玩，刘夏的袖口还沾着粉笔灰，手里攥着半瓶没喝完的汽水，正准备向外走去，这时两人同时注意到婉宁踉跄的身影和空洞的眼神，只见婉宁抓住许年的手臂，冰凉的指尖让他打了个寒颤：巷子...赵强他们...七八个人...围着常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刘夏的汽水瓶砸在地上，棕色液体溅上他的球鞋：具体位置？声音冷静得可怕。

西巷...第三个胡同...婉宁的嘴唇发抖，常明让我...找老师...

许年已经扯下校牌塞给婉宁：去教务处找张主任。同时转身就要往西巷跑。

刘夏一把拽住他：等等，我们从操场翻墙过去更近。说完已经迈开长腿冲向操场方向。

等许年和刘夏赶到巷口时，只见常明背靠斑驳的砖墙，额角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在白色校服上晕开刺目的红。赵强正抡起拳头，许年一个箭步冲上前，飞身一记侧踹将赵强掀翻在地。与此同时，刘夏利落地架开两个跟班，稳稳挡在常明身前。

常明抬手抹去眼角的血渍，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婉宁呢？

放心，刘夏递过一块手帕，让她去找张主任了。

赵强，出息了啊？许年活动着手腕，冷笑一声，七个人围一个？

赵强踉跄着爬起，双眼布满血丝，额角青筋暴起。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又是你们！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胸腔挤出来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常明被众人簇拥的场景，许年嘲讽的眼神，刘夏冷漠的转身——每帧画面都像刀子剜着他的自尊。

今天谁也别想走！赵强一把拽住想劝退的瘦猴，声音因愤怒而扭曲，你们以为能护他一辈子？

许年冷笑：至少今天能让你长点记性。

赵强，常明擦着嘴角血迹，到此为止吧...

闭嘴！赵强猛地踢飞脚边的易拉罐，给我干死他们！

双方人马一拥而上，许年灵活闪避着攻击，专挑关节处下手，刘夏沉默却精准地格挡每一次偷袭，常明尽管负伤，仍配合着防守反击，虽然三人第一次配合，但是显得十分默契。

十分钟后，赵强被跟班们架着撤退。三人背靠着潮湿的砖墙滑坐在地，校服早已被汗水与血水浸透，在月光下泛着暗色的光。常明颤抖的手指从口袋里摸索出三颗薄荷糖分给了两人，锡纸在月色中闪烁微光，像是散落的星辰。常明仰头望向星空，喉结轻轻滚动。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将剩下的糖纸仔细折成一只小船，放在积水中。月光下，小船载着三人的影子，缓缓漂向巷子深处。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薄荷糖的清凉在舌尖蔓延，某种比誓言更坚固的东西，悄然在三个少年心底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