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石头 第103章 记忆断层，无声的代价

初生天世界内，时间流逝仿佛与外界不同。陈远盘坐于灵泉畔，心神完全沉浸在巩固全新获得的力量，以及消化从圣杯傀儡处搜魂得来的海量信息之中。“太初秩序炁”在体内运转愈发圆融自如，对初生天世界的掌控也愈加精细入微。

他甚至能感觉到，凭借这融合后的规则之力，以及对世界本源的更深理解，停滞已久的修为瓶颈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那通往元婴境界的迷雾，仿佛被吹开了一角。

然而，就在他尝试着引动一丝世界之力，模拟构筑一个更复杂的防御符文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前所未有的剧烈抽离感猛地袭来！这感觉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缺失，仿佛他存在的某一部分根基，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蛮横地挖走！

陈远闷哼一声，周身流畅运转的“太初秩序炁”瞬间紊乱，刚刚凝聚成型的防御符文无声溃散。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却在这一刻失去了焦距，充满了茫然与空洞。

无数破碎的画面、模糊的声音、褪色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翻腾、闪烁，然后又迅速变得黯淡、透明，最终归于虚无。

那是关于奔跑、关于嬉闹、关于泥土和青草气息的零碎画面，是夏日午后知了的鸣叫，是冬日里呵出的白气，是第一次拿到满分的试卷，是偷偷藏在抽屉里的弹珠和画片……是父母年轻而模糊的笑脸，是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流着鼻涕叫他“远哥”的邻家小胖……

小学……初中……整整九年的光阴，那些构成了一个人最初认知世界、塑造性格基石的记忆，如同被橡皮擦狠狠抹去的铅笔画，只留下大片大片的、令人心悸的空白！

道石的代价，再次降临！而且这一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残酷！它直接抽走了陈远成长过程中最基础、最漫长的一段记忆！

当那恐怖的抽离感如潮水般退去，陈远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他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种强烈的虚无和失衡感。

“我刚才……在想什么？”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段很漫长……很重要的时光。他努力回想，关于十二岁之前的人生，竟然只剩下一些极其模糊的、如同隔着毛玻璃观看的残影，连不成片段，辨不清细节。

他记得自己是陈远，记得不周山基地，记得《太初衍道经》，记得青萍剑和道石，记得刚刚与圣杯的惊险交锋和成功融合……所有关于修行、关于使命、关于近期事件的记忆都完好无损。

但他不记得自己小学的班主任姓什么，不记得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是在哪个夏天，不记得最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不记得……父母在他童年时的具体模样。那种感觉，就像一栋大厦，下面的几层承重墙突然消失，虽然上面的结构依旧华丽坚固，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恐慌感。

这种认知上的断层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虚弱。并非力量上的虚弱，而是一种源于存在本身的不完整感。

他尝试调动神识，内视自身，发现修为境界、金丹力量都未曾受损，甚至因为刚刚的融合而更加强大。但当他试图去回忆某些需要基于早期认知和经验来判断的事情时，思维会出现极其短暂的“卡壳”和“空白”。

“是因为强行融合圣杯规则，引动了更深层次的代价吗？”陈远很快冷静下来，分析了原因。

道石以记忆为代价实现愿望，他此次不仅动用了道石力量，更是直接掠夺、融合了另一颗奇石的本源，所支付的“费用”自然水涨船高。

只是，这代价支付的方式，如此精准而残忍，直接抹去了他作为“普通人”的那段根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现在不是沉湎于失落的时候。记忆已然失去，无法挽回。重要的是应对当下，以及未来。

他必须尽快适应这种“缺失”，绝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不周山基地需要的是一个强大、可靠、算无遗策的“陈顾问”，而不是一个连自己童年都记不清的“病人”。

他重新闭上双眼，不再去强行回忆那些失去的过往，而是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巩固现有力量和梳理搜魂信息上。他需要像熟悉一种新的法术一样，去熟悉自己这“残缺”的认知状态。

片刻之后，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的茫然与空洞已然消失，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只是在那冷静的最深处，一丝无人能察的、因根基缺失而产生的绝对理性与疏离，悄然滋生。

他起身，感受了一下体内稳定下来的“太初秩序炁”，确认不影响战力发挥后，便准备离开初生天世界，返回基地汇报情况，并应对“圣杯”随之而来的报复。

然而，就在他心念微动，即将传送出去的刹那，一个极其简单、本该是本能反应的战术规避动作要领，在脑海中浮现时，却意外地……变得有些模糊和不确定起来。仿佛身体还记得该如何做，但驱动身体的“意识指令”，却因为缺少了最初形成这本能的那段重复练习的记忆，而显得有些生涩。

陈远的身影在传送光芒中微微一顿。

“连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都受到影响了吗？”他心中凛然。

这无声的代价，远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它影响的，不仅仅是回忆，更是构成“陈远”这个个体的，最底层的逻辑与反应模式。

光芒散去，他的身影出现在不周山基地的静修室内。

记忆的断层，已然成为他道途上，一道新的、隐秘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