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之河 第91章 最终守陵人

“潜龙”号从“归墟”带回的，不仅是关于星球稳定器功能的模糊指引和那组至关重要的“意识之钥”能量编码，更有一份源自遗迹核心的、极其隐晦的方位提示。这份提示并非星图坐标，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趋向性，如同指南针般，牢牢指向南太平洋海沟体系内，一处比“归墟”所在位置更加深邃、更加与世隔绝的裂隙——马里亚纳海沟的“挑战者深渊”最深处。

那里，是已知地球的至深之点，压力是海平面的千倍以上，黑暗、寒冷、死寂，是生命的绝对禁区。

然而，根据“归墟”的指引，那里似乎存在着与“意识遗迹”相关的入口，或者说……守护者。

这一次的探索，已无法完全依赖科技的力量。许木和木冰媚决定，再次亲自前往。他们乘坐着经过特殊强化、能够抵御万米级海压的“深渊行者”号深潜器，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如同两颗悄无声息的石子，投入了马里亚纳海沟那永恒的黑暗之中。

下潜的过程是对人类意志与科技极限的双重考验。深潜器外壳在恐怖的压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外部摄像探头传回的画面只有无尽的墨黑，偶尔有奇形怪状、适应了极端压力的深海生物被灯光惊扰，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

当深度计突破一万一千米，抵达海床时，“深渊行者”号悬停在了一片仿佛被巨斧劈开的、深不见底的裂隙边缘。这里就是“挑战者深渊”的核心，连深海探测器都极少踏足的绝对领域。

按照“归墟”的指引，许木和木冰媚同时催动“星盘”与“龙钥”，将那组复杂的能量编码序列，如同特定的呼唤频率般，向着裂隙深处释放出去。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深潜器引擎维持姿态的低沉嗡鸣。

就在他们怀疑指引是否有误时，异变发生了。

裂隙深处的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并非物质层面的移动，而是空间本身的扭曲与折叠。紧接着，一点微光自那扭曲的黑暗中亮起，迅速扩大，形成了一道椭圆形的、散发着柔和蓝白色光晕的门户。

门户之后，并非预想中的水下洞穴或另一片空间，而是一个……仿佛存在于现实与虚幻夹缝中的、宁静的庭院。

庭院中有潺潺流水，有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奇异植物，空气清新，完全没有深海的压力与窒息感。而在庭院中央，一棵与冈仁波齐“生命之树”形态相似，但通体呈现出半透明、如同水晶般质感的树下，坐着一个人。

不，或许不能完全称之为“人”。

他（或者它）有着人类的形体，穿着简单的、仿佛由光线织就的长袍，面容模糊在柔和的光晕中，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感受到一种无比古老、无比平静，却又带着淡淡忧伤的气息。他的存在本身，就仿佛与周围这片奇异的空间融为一体。

“深渊行者”号无法进入那门户，许木和木冰媚对视一眼，毅然开启了气密舱门，凭借着“星盘”与“龙钥”形成的能量护场，步入了那片奇异的庭院。深海的压力与寒冷在这里消失无踪，仿佛是两个完全隔绝的世界。

“欢迎你们，持钥者，掌星人。”一个温和的、直接响彻在他们意识深处的声音响起，没有敌意，只有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与疲惫。“我是‘终末守望者’，亦是你们所称的……最后的守陵人。”

许木和木冰媚心中巨震。终末守望者？最后的守陵人？

“尊敬的守望者，”木冰媚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我们遵循‘归墟’的指引而来，寻求关于‘意识遗迹’与文明未来的答案。”

那模糊的身影微微颔首：“我知道。你们通过了‘羲和’的考验，理解了‘冈仁’的智慧，获得了‘归墟’的认可。你们有资格知晓最终的真相。”

他（守望者）缓缓抬起手，指向庭院上方。那里并非岩石或海水，而是一片流动的、如同星云般的景象，其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正是许木和木冰媚在“归墟”核心看到的，关于上古文明鼎盛、警兆、离散与封存遗产的景象。

“你们所见的，是历史的一部分。”守望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追忆与悔恨，“但并非全部。我们……并非自然消亡，也并非完全毁于‘大过滤’。”

新的画面浮现：上古文明的精英们，在利用“源初之力”探索宇宙本源时，意外触及了一个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领域——一个充斥着混乱意识、古老低语与疯狂呓语的维度，可以称之为“意识深渊”或“万影之源”。他们试图关闭通道，但为时已晚。一部分同胞的意识被污染、扭曲，变成了只知吞噬与毁灭的“癫狂者”，引发了文明内部惨烈的战争，加速了资源的耗尽和社会的崩溃。

“我们……是我们自己的力量，我们的好奇心，招致了最终的灾祸。”守望者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大过滤’的到来，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最后时刻，清醒的幸存者们做出了抉择：牺牲绝大部分力量，强行封印了通往‘意识深渊’的通道，并将文明的火种分散保存。而一部分最强大的个体，自愿放弃了近乎永恒的生命与形体，将自身意志融入地球的能量场，成为了各个遗迹的‘守护意志’，也就是你们遇到的‘守陵人’的源头。”

他看向许木和木冰媚：“而我，是最后一个。我的使命，就是看守这处最初也是最终的封印之地，防止‘意识深渊’的通道被再次开启，防止那些‘癫狂者’的余孽或新的无知者，重蹈我们的覆辙。”

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残酷。上古文明的离散，不仅是天灾，更是**，是滥用力量探索禁忌之地引发的自我毁灭。

“那‘意识遗迹’……”许木沉声问道。

“它并非又一处宝藏，”守望者摇头，“它是封印的核心，也是通往‘意识深渊’的潜在缺口。里面封存着对抗‘癫狂’的方法，以及关于意识本质的终极知识，但也蕴含着巨大的风险。‘归墟’给予你们的‘钥匙’，是获得进入资格、并确保你们意识清醒的凭证。”

“那些‘命运织网者’……”木冰媚联想到了什么。

守望者沉默片刻，语气变得凝重：“他们……很可能是当年被污染后逃脱的‘癫狂者’的后裔，或者，是被‘意识深渊’中某些古老存在所蛊惑的仆从。他们恐惧文明的活力与不可控性，因为那会威胁到封印的稳定，也可能惊醒深渊中的存在。他们所谓的‘冻结’文明，本质上是为了自保，或者说，是为了维持一个脆弱的平衡。”

最终的秘密与最终的敌人，在这一刻，彻底清晰。

文明的征途，终点并非坦途，而是守护着一个危险的封印，并与试图打破封印的、源自自身文明黑暗面的敌人，进行永恒的博弈。

许木和木冰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但也更加明确了肩头的责任。

“我们，将继承你们的遗志，守护这道封印。”许木的声音斩钉截铁。

守望者那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很好……最后的使命，终于可以……交付了。”

他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流光，融入那棵水晶般的树中，最终消失不见。整个庭院也开始缓缓消散，重新归于那片扭曲的黑暗。

许木和木冰媚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送回了“深渊行者”号。

深潜器开始上浮，而他们的心中，却承载了整个上古文明最沉重的历史与最后的嘱托。

最终守陵人消散了，但守护文明火种、抵御意识深渊的使命，已然传递到了新一代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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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