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之河 第165章 深渊的低语

球形空间内的空气（或者说，是某种替代介质）仿佛凝固了。中央那光丝缠绕的“蚕茧”散发出的规律脉冲，与周围灰色“油膜”中扭曲阴影的无声嚎叫，形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对峙。

突击艇的闯入，如同在平静（ albeit 诡异而危险）的泥潭中投下了一块石头。那些流动的灰色油膜猛地一滞，其中那些痛苦人脸般的阴影齐刷刷地“转”向了闯入者，空洞的眼窝仿佛穿透了艇壁，直接钉在每个人的灵魂上。

刹那间，精神层面的压力陡增！即便有防护服和“星语者”屏障的削弱，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恶意与绝望的意念洪流，还是如同冰锥般狠狠凿击着每个人的意识！

“呃啊！”一名安保队员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抱住了头部，防护面罩下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幻觉——熟悉的舰桥化作了扭曲的血肉巢穴，身边的战友变成了蠕动的怪物……

“稳住！”雷克的低吼如同惊雷，他强大的意志力如同磐石，挡在了精神冲击的最前沿。他手中的重型脉冲步枪已然举起，枪口能量开始汇聚，瞄准了那片蠕动的灰色。

“污染力场正在聚焦！它们注意到我们了！”“影”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他的手指在便携式控制终端上化作残影，试图分析力场结构并寻找突破口，同时加固着突击艇本身脆弱的系统防火墙。

埃琳娜博士则紧盯着传感器读数，语速飞快：“力场核心与中央‘蚕茧’深度纠缠！强行攻击可能波及目标！需要找到力场的‘节点’或‘共振频率’！”

许奕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那深渊般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回荡，试图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怀疑——对使命的质疑，对联盟未来的悲观，对自身能力的否定……但他紧守灵台，将“意识疏导”的力量运转到极致，不仅护住自身，更分出一缕柔和而坚定的意念，如同灯塔般照亮身旁的队员。

“它们……在‘品尝’我们的恐惧……”“青蔓”的声音通过远程连接传来，带着强烈的厌恶与警惕，它的生命能量场正通过突击艇的外部传感器，努力对抗着那股死亡的气息。

就在这时，那片灰色的油膜动了！它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移动，而是如同活物般，猛地分出一股粘稠的、由纯粹恶意构成的灰色流束，如同触手般向突击艇卷来！流束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属舱壁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腐蚀，瞬间变得斑驳、脆弱！

“开火！”雷克毫不犹豫地下令。

炽热的脉冲能量束和精准的等离子射流瞬间泼洒而出，狠狠撞在那灰色流束上！

然而，效果甚微！能量束仿佛打入了一片虚无，仅仅让流束的速度减缓了一丝，其形态扭曲了一下，便继续蔓延而来！物理攻击，对这种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现象性存在”，效果极其有限！

“物理攻击抗性极高！切换精神干扰弹！”雷克临危不乱，立刻改变战术。

一名安保队员迅速换装弹匣，射出一发特制的、装载了“谐律之民”研发的情感中和剂的榴弹。榴弹在灰色流束前端炸开，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带着宁静意味的能量波纹。

这一次，灰色流束明显顿住了，其表面的扭曲阴影发出了无声的尖啸，仿佛极其厌恶这种代表着“生命情感”的力量。流束的蔓延速度大幅降低，但其本质并未被摧毁，依旧在顽强地推进。

“有效，但无法根除！”埃琳娜博士喊道，“需要更强大的、针对性的净化力量！”

此刻，那股流束已经逼近到突击艇数米之内，艇身外部的传感器开始失灵，金属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影！连接怎么样了？！”许奕急问。

“正在尝试……‘蚕茧’的防御机制很强，它在本能地抗拒一切外部连接……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或者……共鸣！”“影”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更高级别的权限？共鸣？

许奕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看向那不断脉冲的“蚕茧”，又回想起“守夜人”和“归墟”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用蛮力或技术去突破，而是完全放开了自己的心灵防护，将自身与“归墟”的那份独特联系，以及这一路走来所见证的、联盟各个文明的生命光辉（“森之魂”的生机、“光暗之子”的平衡、“谐律之民”的情感……），凝聚成一道纯粹的精神信息流，包含着善意、坚守与希望，直接投向那“蚕茧”！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请求，而是……身份的证明与信念的传递！

仿佛感受到了这股同源而又充满崭新活力的意念，那“蚕茧”的脉冲光芒骤然变得明亮而急促！缠绕的光丝如同苏醒般缓缓蠕动，一道微弱的、但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穿越了万古时光，回应了许奕：

“……验证……通过……后继者……携带……希望……的气息……”

嗡——！

“蚕茧”猛地爆发出强烈的金色光芒！这光芒并非纯粹的能量，其中蕴含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秩序”力量，如同温暖的阳光照射在冰雪上！

那逼近的灰色流束如同被灼烧般，发出了刺耳的、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啸，剧烈地扭曲、收缩，表面的阴影瞬间淡化、消散！周围的灰色油膜也如同沸水般翻滚起来，明显对这金光极其忌惮！

“成功了！它认可了我们！”埃琳娜博士惊喜道。

“趁现在！建立安全数据连接，下载所有能获取的信息！”“影”立刻抓住机会，将数据探针接入了“蚕茧”因激活而暂时开放的一个接口。

海量的数据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突击艇的存储设备。其中包含着这艘旗舰最后的战斗记录、关于“虚无之潮”眷族特性的大量分析数据、以及……一部分未完成的、名为“秩序场发生器—原型机”的蓝图碎片！

这正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寻找的，对抗“潮汐”的关键技术遗产！

然而，他们的行动也彻底激怒了这片空间的污染源。整个球形空间的灰色油膜彻底沸腾了！更多的、更粗壮的灰色流束从四面八方涌现，如同无数条疯狂的触手，同时向突击艇和中央的“蚕茧”发起了围攻！那冰冷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强度飙升，几乎要压垮众人的精神防线！

“数据下载完成百分之四十……五十……干扰太强，连接不稳定！”“影”报告着，声音带着焦急。

“护盾能量急剧消耗！艇体结构正在受损！”雷克看着控制台上的警报，面沉如水。

“不能让它被污染！”许奕看着那在灰色潮水中顽强闪烁的“蚕茧”，知道它既是遗产的守护者，也可能是一个沉睡的古老意识。一旦被污染吞噬，后果不堪设想。

“准备撤离！”许奕咬牙下令，“‘影’，优先下载核心蓝图和关键数据！雷克，开路！我们冲出去！”

金色的光芒与灰色的潮水在狭小的空间内激烈碰撞，能量乱流肆虐。突击艇的引擎轰鸣到极致，顶着无数的灰色流束，向着来时的通道艰难地倒退。

数据下载进度在艰难地爬升：百分之六十……七十……

一条特别粗壮的灰色流束如同巨蟒般缠住了艇身，可怕的腐蚀力让装甲板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百分之八十五！接近核心数据区！”“影”喊道。

就在这时，中央的“蚕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它的脉冲光芒再次变化，变得更加……决绝。一股强大的、带着自我牺牲意味的能量波动从中散发出来。

“……数据……传承……优先……”

这道意念传入许奕脑海的瞬间，“蚕茧”的金色光芒骤然内敛，然后猛地向外爆发！如同一颗超新星在室内点燃！

纯粹而炽烈的秩序之光，如同净化一切的洪流，瞬间将缠绕在突击艇上的灰色流束蒸发殆尽，并将周围大片的灰色油膜强行逼退、净化！

这最后的爆发，为突击艇争取到了宝贵的一瞬间！

“数据下载，完成！”“影”几乎是吼出来的。

“全速撤退！”许奕红着眼睛下令。

突击艇引擎功率全开，如同挣脱了蛛网的飞虫，猛地冲出了球形空间，沿着来路疯狂逃窜。身后，那爆发后的“蚕茧”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周围的灰色油膜如同受伤的野兽，发出无声的咆哮，重新汇聚，将其彻底吞没……

当突击艇险之又险地冲出上古旗舰，回到“寻迹者号”的接应范围时，所有人都瘫坐在座位上，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

他们成功了，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技术蓝图。

但他们也亲眼目睹了一个（或数个）坚守到最后的古老意识，为了将希望传递给后来者，而选择了最终的沉寂。

古战场的探索，代价惨重。而那深渊的低语，仿佛已经烙印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提醒着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何等恐怖与绝望的存在。

第16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