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雪 第9章 寒夜守灯

沈砚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陆承骁搬到床上的，只记得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皮肤时，浑身的血液都像冻住了。他把屋里所有能盖的东西都堆在陆承骁身上——薄毯、棉袄，连那件没来得及穿的新蓑衣都裹了上去，可陆承骁的手还是冷得像块冰。

药箱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瓶瓶罐罐滚了一地。他颤抖着找出止血的草药，用石头砸碎时，指腹被边缘划开一道小口，血珠滴在药泥里，他却浑然不觉。往陆承骁腰侧的伤口敷药时，对方疼得眉头紧皱，喉间溢出细碎的呻吟，沈砚之的手更抖了，药泥撒了大半，他只能用指腹一点点把药蹭进伤口，眼泪落在陆承骁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承骁，你醒醒，”他凑到陆承骁耳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给你熬了桃花蜜粥，还热着，你起来吃一口好不好？”

回应他的只有陆承骁微弱的呼吸，胸口起伏得越来越浅，像是随时会断。沈砚之突然想起村里老郎中说过，失血多了要喂温水，他连忙跑去灶房，水壶里的水早就凉了，他生火时手抖得连火石都打不着，好不容易点着了，却因为太急，柴火塞得太满，浓烟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

温水端到床边时，他却犯了难——陆承骁闭着嘴，怎么都喂不进去。他只能含一口水，俯身贴住对方的唇，一点点把水渡过去。水顺着陆承骁的嘴角流出来，浸湿了枕头，沈砚之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直到水壶见了底，陆承骁的唇终于有了点血色，他才瘫坐在床边，浑身脱力。

窗外的雨还没停，风裹着雨丝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明明灭灭。沈砚之把烛台挪到床头，用手护着火焰，生怕它灭了——他听人说，人快不行的时候，灯灭了，魂就走了。他不能让灯灭，更不能让陆承骁走。

半夜时，陆承骁突然发起烧来，滚烫的体温透过厚厚的被褥传过来，烫得沈砚之心慌。他找不出退烧的药，只能把自己的外衫浸在冷水里，拧干后敷在陆承骁的额头上。水很快就变热了，他就一遍遍地去灶房换水，来回跑了十几趟，脚底在湿滑的地上摔了好几次，膝盖磕得青紫，他爬起来继续跑，只想着快点让陆承骁降温。

“砚之……”迷迷糊糊中，陆承骁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

沈砚之立刻扑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我在，承骁，我在！”

陆承骁的眼睛没睁开，只是无意识地攥紧他的手，嘴里喃喃着：“别……走……”

“我不走，”沈砚之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眼泪又涌了上来，“我哪儿都不去，就守着你，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陆承骁没再说话，又陷入了昏迷，只是手还紧紧攥着他的，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沈砚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坐在床边，守着那盏摇曳的烛火，守着怀里逐渐回温的手。窗外的天慢慢亮了，雨停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陆承骁的脸上，沈砚之盯着他的胸口，直到看见那微弱的起伏还在继续，才终于松了口气，却因为熬了一整夜，眼前一黑，倒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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