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与崔林蹲在清澈的河边,就着流动的河水仔细清洗刚采来的蒲公英和长寿菜。
水波粼粼,映着夕阳细碎的红光,指尖传来河水的微凉与野菜的湿润触感。
陆渊望着眼前蜿蜒流淌、清澈见底的河流,以及远处郁郁葱葱、层峦叠翠的山林,不禁有些出神。
自从来到这汉末乱世,最令他心旷神怡、倍感珍贵的,反而是这未经工业文明染指、蓬勃盎然的自然环境。
他想起穿越前,曾在网络上看到一些历史博主断言,说古代的山川因百姓日常炊爨;
建造房屋需大量砍伐柴薪和木材,大多都是光秃秃的。
或许那些博主依据的某些时期、某些地域的情况并非全然虚构;
但若他们真能来到眼前这片东汉末年的天地,必定会为自己曾经的片面认知感到惊讶。
此时的华夏大地,自然环境之优越,远超后世想象。
且不说广袤的南方地区尚未得到充分开发,到处是绵延千里的原始森林,植被茂密,百兽繁衍;
即便是已历经千年开发的北方中原大地,其森林覆盖率依然相当可观,绝非后世所见那般童山濯濯。
青山绿水,空气清新,天地间充盈着勃勃生机——这才是这个时代许多地方真实的自然写照 。
由此,陆渊又联想到另一件事。
有些人看了欧洲中世纪城市污水横流、公共卫生堪忧的历史,便想当然地认为中国古代的城市也同样肮脏不堪。
他真想把那些人都“丢”过来亲眼看看。
他这一路行来,所经过的城池,虽因时代所限,街道难免黄土扑面,风起时尘土飞扬,但绝非污秽不堪。
事实上,早在汉代,许多城市已经有了相当系统和考究的排水与清洁设施 。
士人之家,不仅屋内设有恭桶,户外也有专门的“恭室”(厕所)。
像陆渊记忆中的陆家,其恭室就时常打扫,保持清洁。
更有专人每日收集城市中的“夜香”(粪便),运至郊外处置。
农人们或许还不懂深奥的“堆肥”原理,但他们已经从实践中知晓,用这些“夜香”浇灌过的土地;
来年的庄稼长得格外好,产量更高——这是古老农业文明在实践中摸索出的朴素智慧 。
“陆兄弟?陆兄弟?” 崔林见陆渊洗着洗着野菜,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竟拿着根蒲公英对着河水发起了呆;
脸上还不时浮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近乎傻笑的表情,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把;
“你这是怎么了?莫非这水里还能映出什么我看不到的意趣不成?”
陆渊猛地回神,失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掠过那清澈见底、潺潺流淌的河水,缓声道:
“没什么,德儒兄。 只是……看着这流水,忽然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些……误解与偏见。”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与隐忧;
“德儒兄,你说,千百年之后,若我汉家后辈子孙遭逢大难,受了外人欺侮;
进而开始怀疑起我们先人的一切,觉得我们祖先留下的东西尽是糟粕,一无是处……那该如何是好?”
崔林闻言一怔,显然没料到陆渊会突然问出如此宏大而深远的问题。
他沉吟片刻,顺手将洗净的野菜放入篮中,目光也变得悠远起来:
“陆兄弟此问,发人深省。 不过,依愚兄浅见,这人啊,有时就像地里的麦子,一茬接着一茬。
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的使命,也会遇到每一代人的难关。
先人所能做的,无非是尽力将最好的东西传下去——那些经世致用的学问、安身立命的德行、还有这祖宗留下的山河田土。
若后辈真有不争气之时,我等早已化为尘土,难道还能从地下爬起来替他们争气不成?”
他语气转而坚定,“但我相信,只要我汉家文明之根脉未曾断绝;
文化精髓得以传承,总会有杰出的后人,在困局中重新找到那条正确的出路!”
陆渊一边继续手中的清洗工作,一边细细品味着崔林的话。
是啊,只要文明的根还在,精神不曾泯灭,总会有希望的。
他的话让陆渊不禁想起了更加遥远的“未来”——那个历经曲折的时代。
即便是在经历过诸多坎坷,甚至有过文化上的波折和思想上的束缚;
最终不还是有伟人和他的战友们,带领着民族找到了复兴之路吗?
然而,另一个念头也随之浮现,让他的心情略微复杂起来:
历史有时确实像是个可以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许多真相会在胜利者的谎言中被层层叠叠地叙述所覆盖。
华夏民族后来遭遇的某些困局,其根源或许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更深;
甚至可能早在宋代,儒家思想在与权力深度结合并逐渐僵化后,就已埋下了一些隐患?
若要真正改变那似乎既定的“未来”,仅仅结束眼前的战乱、实现天下一统,恐怕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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