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个蒙昧与理**织的时代,被过度神化绝非幸事。
这无异于将他们暴露在无数聚光灯下,成为所有势力——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重点关注、试探,乃至忌惮和打压的焦点!
这与他苦心筹划的“低调发展、积蓄力量”的八字方针,完全背道而驰!
更何况,《防疫十条》的推行不过一个多月,即便效果显着;
又怎会如此迅速地催生出如此系统、如此具有传播力的“神化”故事?
这背后那股无形的、推动一切的力量,其目的究竟为何?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与那丝挥之不去的寒意,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那激动不已的老伯面前;
努力让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语气尽量显得平和而无害:
“老丈,您真的误会了。
我们只是寻常的行路之人,并非什么仙人。
晚辈冒昧请问,您是从何处,听何人说起……嗯,关于那位‘陆小仙人’带着‘黑虎星君’来到南阳的消息的?”
那老伯却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认知世界里,对陆渊的解释充耳不闻。
他瞪大了浑浊却在此刻精光闪烁的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陆渊清俊非凡的面容、沉稳内敛的气度;
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近乎狂喜的激动红光,连声音都带着剧烈的颤抖:
“你……你如此年轻,却又这般气度不凡……错不了!错不了!
你定是那陆小仙人本尊!那华佗老神仙……定然也在这车驾之中!
老朽……老朽何德何能,竟能在此得见真仙!拜见仙人!”
说着,他情绪愈发激动,竟要挣脱陆渊的搀扶,颤巍巍地屈膝欲行大礼。
陆渊心头一紧,赶紧上前一步,双手稳稳托住老伯干瘦的手臂;
不让他跪拜下去,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语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焦急:
“老丈,万万不可!晚辈年纪轻轻,血肉之躯,如何当得起您这般大礼?
这非是谦逊,此举真会折煞晚辈,是要折寿的!请您万万不要再拜了!”
老伯被陆渊稳稳扶住手臂,感受到那年轻却异常坚实的力量,不由愣了一瞬。
他抬头望着陆渊那张写满真诚与无奈的脸庞,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下意识地喃喃低语:
“仙人……仙人神通广大,也会担心凡人的跪拜会折损寿元么?”
这话让陆渊一时语塞,真是哭笑不得。
他深知,在这种鬼神观念根深蒂固的环境里,单纯的口头否认恐怕苍白无力。
心念电转间,他索性松开了手,后退半步,指着自己的脸颊,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说道:
“老丈,您仔细看看,我就是个寻常人,有血有肉,会饿会累。
您若不信,大可亲手捏捏我的脸验证一下。
我真不是什么神仙下凡,充其量只是个跟着师父学了点微末医术的医者。
您或者乡亲们若有什么头疼脑热、身体不适,我或许还能略尽绵薄之力。”
他再次将话题引回最关键之处,语气变得格外诚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所以,还请您仔细回想,务必告诉我,究竟是谁,又是在何时何地;
对您说起我们师徒……说起我们这支队伍来了南阳的?
这个消息的来源,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那老伯见陆渊言辞恳切,神态不似作伪,犹豫了一下;
竟真的颤巍巍伸出手,在陆渊年轻而充满生机的脸颊上极轻地捏了一下。
指尖传来的触感温热而富有弹性,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与庙里冰冷的神像截然不同。
老伯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竟爆发出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奇与笃信的狂热光彩,激动得嘴唇哆嗦,喃喃道:
“热的……是热的!我……我摸到仙人的脸了……是活生生的小神仙!
是真人!是真的小神仙临凡了!”
这奇特的触感非但没能打破他的幻想,反而似乎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更加巩固了他内心的信念。
随后,他定了定神,仿佛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这才回答陆渊的问题,语气带着乡野特有的淳朴与理所当然:
“是……是您和华医仙座下的弟子,昨日晌午亲自来到我们里中(乡里),给我们这些老骨头看的病,还赠了药材呀!
他们手脚麻利,待人又和气,还教娃娃们唱驱赶疫鬼的歌谣,村中那驱疫的石碑,也是他们帮着刻立的哩!
多亏了几位仙师仁心仁术,我们这几日心里才安稳了不少。
怎么……小神仙您……您难道不知道这事?”
“什么?!你说什么?!”
这话如同九天惊雷,带着刺骨的寒意,不仅在陆渊耳边轰然炸响,连一直静坐在马车内留意着外界动静的华佗,也再也无法安坐!
老人猛地一把掀开车帘,动作迅疾得完全不像年迈之人,快步踏下车来,脸上布满了前所未有的惊疑与深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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