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博望坡。
午后的阳光洒下炽烈的金辉,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蜿蜒曲折的林间古道,在年复一年的车马碾压下,显露出黄白的底色;
犹如一条疲惫的巨蟒,无声地匍匐在茂密得近乎阴森的植被深处。
两侧山坡陡峭而起,仿佛巨神劈凿而成,其上林木参天,无数粗壮的藤蔓与枝叶疯狂地纠缠、攀附;
织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绿色壁垒,将湛蓝的天空切割成狭窄而刺眼的碎片,投下大片令人不安的、斑驳晃动的阴影。
春末的空气有些闷热而凝滞,唯有队伍行进间,马蹄踏在松软浮土上的“噗噗”闷响;
以及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的单调刺耳的噪音,固执地打破着这山谷间的宁静。
陆渊猛地勒住缰绳,胯下今晨缴获来的战马似乎感知到了环境中潜藏的不安;
烦躁地甩动头颅,打了个沉重的响鼻。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这处险要的地形——狭窄逼仄、仅容数骑并行的道路;
两侧茂密得几乎无法穿行的灌木与草丛;
还有那些堆积在地、干燥的枯枝落叶。
记忆深处,《三国演义》中那场将夏侯惇十万大军烧得灰飞烟灭的着名火攻之战,浮现在眼前。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混合着高度警惕与历史宿命般玩味的弧度;
侧身对并辔而行的徐庶和崔林低声道,声音在宁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好一个博望坡!真乃天设的葬兵之地!
元直兄,德儒兄,且看此地势,若是有大军迤逦经过;
队伍拉长,再遇上一个精通天文地理、善用火攻的对手,只需提前在两头四周备足硫磺硝石、干柴火油……
啧啧,只怕顷刻之间,这条狭道便要化作一条烈焰奔腾的死亡之河,任你千军万马,也难逃焦土炼狱之劫!”
徐庶闻言,神色顿时一凛,那双惯于洞察世事、运筹帷幄的眼眸立刻如同最精密的罗盘;
仔细而迅速地审视着周围每一处可供设伏的细节。
他缓缓颔首,乌黑须发在微风中轻颤,语气带着深沉的赞许与毫不掩饰的警惕:
“陆小先生慧眼如炬,一语道破天机!
此地确是兵家必争之险地,更是绝佳的埋骨之所。
夹道设伏,据高纵火,实乃上上之选。
纵有千军万马,若为主帅者不察地理,不明天时,骄矜大意;
一头闯入此等绝地,骤然遭遇火攻……恐有全军倾覆、片甲不留之危!”
崔林则微微蹙眉,望着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林木,带着文人特有的感伤与慈悲接话道:
“只是……可惜了这满坡郁郁葱葱的林木生灵。
烽火一起,不知多少参天古木、飞禽走兽要随之化为焦炭。
草木无言,却亦有灵。
毁之易如反掌,欲要恢复今日之生机,却不知需多少年风雨滋润。
一念及此,确是可叹,可悲。”
陆渊有些意外地看了崔林一眼,略带惊讶地笑道:
“想不到德儒兄竟有如此超越时代的悲悯之心,堪称我辈‘环保先驱’了。”
见徐庶和崔林皆面露茫然疑惑之色,他意识到失言,便简略解释道;
“哦,这是我自己杜撰的词,大意便是倡导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山川草木、自然环境,使之能够持续为后世所用。”
徐庶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正欲就这“环保”新说与陆渊再探讨几句——
“公子!大事不好!”
孙敬急促而带着一丝压抑惊惶的声音猛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孙敬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按着腰刀,催动战马从队伍后方不顾一切地疾驰而来;
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焦急,冲到近前也来不及行礼,直接压低了声音急报:
“后方尘头大起,黄尘蔽日!
有大队人马追上来了!
听那踏地之声沉重齐整,绝非寻常盗匪,怕是真正的精锐步骑混合;
而且……人数远超我等十倍不止!我们该如何应对?!”
陆渊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一盆冰水浇下,寒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他正待开口,是要下令全军戒备,倚仗这险要地形殊死一搏?
还是不惜代价,冒险驱马向前狂奔,试图冲出这死亡陷阱?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如夏日暴雨敲击屋瓦般的马蹄声,混合着沉重如山崩、整齐划一得令人心悸的脚步声;
已然由远及近,如同无数面催命的战鼓,从后方山谷入口的方向轰鸣而来,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声音越来越响,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十余骑精锐斥候已如黑色的死亡旋风,挟着滚滚烟尘自后方疾卷而至!
他们瞬间超越惊慌的车队,猛地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片嘶鸣;
随即稳稳横亘在狭窄的古道正前方,彻底堵死了唯一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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