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问西风 第159章 余烬与追兵

重新回到相对开阔的河岸，尽管空气依旧污浊，但比起那如同坟墓般的洞穴，已然让人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阳光艰难地穿透灰黑色的雾霭，投下斑驳黯淡的光斑。

等候在外的宋晚等人看到季西风三人带着一只明显虚弱却已无大碍的晶玉狰幼崽平安归来，都长长松了口气，但看到季西风左拳的伤势和阿永疲惫的神色，心又提了起来。

“里面……”杨永康看着那幽深的裂口，独眼中余悸未消。

“暂时解决了，一个‘影武者’留下的怪物。”季西风言简意赅，没有过多描述那机械合成兽的恐怖，以免动摇本就低迷的士气，“但这污染源还在，这里不能久留。”

他的目光落在宋晚怀中，婴儿似乎因为脱离了洞穴附近那令人窒息的环境，又回到了季西风那令人安心的能量场中，已经沉沉睡去，小脸恬静。沈居安的状态也稳定了许多，正在快速整理着刚才记录的数据。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沿着我之前感应的方向，去上游寻找那处可能的净地。”季西风当机立断，“这里的动静可能已经引起了注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他话音未落，怀中的净化之石碎片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短暂却尖锐的刺痛感！仿佛被某种极其冰冷、锐利的意念瞬间扫过！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洞穴深处，那已经被摧毁的机械合成兽残骸的某个隐秘通讯模块，在最后一丝能量耗尽前，发出了一段极其微弱、加密的断断续续信号：

“……实验区Z-7……遭到……未知高秩序能量个体……入侵……防御单位‘熔铸者’……被摧毁……坐标……已发送……请求……‘收割者’……介入……”

信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弥漫的污染能量场中，但那份冰冷的求援信息，却已沿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渠道，传递了出去。

季西风猛地抬头，望向东南方的天空，那里除了灰霾，空无一物，但他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快走！”他不再解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众人不敢怠慢，立刻搀扶起伤员，带上那只紧紧跟在季西风脚边、似乎将他当成了唯一依靠的晶玉狰幼崽，沿着干涸支流的河床，向着上游方向快速行进。

那只被季西风命名为“小白”的幼崽虽然虚弱，但身为守护兽的血脉让它拥有着不俗的韧性，勉强能跟上队伍的速度。它不时回头望向那散发着令它恐惧和憎恶气息的洞穴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咽。

队伍沉默地前行，气氛压抑。每个人都清楚，摧毁那个怪物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可能捅了马蜂窝。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神经紧绷。

季西风一边赶路，一边默默运转能量恢复消耗，同时仔细处理着左拳的伤口。生命泉水打下的根基再次发挥了作用，伤口愈合的速度肉眼可见，只是短时间内无法再承受“破晓”那样极限的爆发。他心中盘算着，必须尽快找到那处感应的净地，不仅是为了躲避可能的追兵，更是为了给小白、给沈居安和其他受到污染的队员一个彻底恢复的环境。

他们沿着支流跋涉了数个小时，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虽然植被依旧稀疏枯萎，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污染感似乎在逐渐减轻，空气中那股阴冷的能量也变得稀薄了一些。甚至，在一些岩石的背阴处，开始零星出现几簇顽强的、颜色暗淡的苔藓。

“污染浓度在下降！”沈居安看着仪器上缓慢回落的数据，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振奋，“季先生，你的感应是对的！上游确实有东西在净化这片区域！”

这个消息如同强心剂，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然而，就在希望重新燃起的同时，季西风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净化之石碎片时不时传来的微弱悸动，不再是指引方向，而是一种……被窥视、被锁定的警示！

傍晚时分，他们找到了一处背靠岩壁、相对隐蔽的洼地决定扎营过夜。连日的逃亡和战斗让所有人都到了极限，尤其是伤员和受到污染的队员，急需休息。

篝火被小心翼翼地生起，驱散着寒意和部分湿气。众人围着火堆，沉默地吃着所剩无几的干粮。小白蜷缩在季西风身边，小口舔舐着林曦递给它的、掺了药粉的清水，琥珀色的眼眸在火光下显得温顺而依赖。

宋晚将睡着的婴儿轻轻放在铺着柔软衣物的干草上，坐到季西风身边，看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和包扎着的左手，眼中满是心疼：“你的手……”

“没事，快好了。”季西风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握住她微凉的手，将一股温和的能量渡了过去，“倒是你，跟着我们颠沛流离，受苦了。”

宋晚摇了摇头，靠在他未受伤的右肩上，感受着那份久违的踏实与温暖：“只要你和孩子平安，再苦也值得。”她顿了顿，低声道，“西风，我好像……能稍微感觉到一点孩子的情绪了，不像之前那么隔阂了。”

季西风心中微动，知道这是宋晚内心真正开始接纳婴儿的表现，他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她会感受到的。”

就在这时，负责在岩壁上方警戒的阿永，如同石头般凝固的身影突然动了动，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了下来，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对着季西风和林曦做了几个复杂的手势。

有情况！而且是极其危险的情况！

季西风和林曦瞬间起身，示意众人熄灭篝火，保持绝对安静。

季西风闭上眼睛，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向着阿永示意的方向延伸。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生命的气息。

但是，他“感觉”到了。

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空无”。仿佛那片区域的存在本身都被某种力量刻意地“抹除”了，留下的只有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这种感觉，与源初之地那片蠕动的漆黑同源，却更加凝聚，更加……具有目的性。

是“收割者”！

他们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悄无声息！

季西风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四射，对着所有人，用几乎无法听闻的气音说道：

“‘收割者’……就在附近。最多三公里，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搜索。”

一瞬间，洼地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

希望刚刚燃起的余烬，尚未温暖身心，便被更刺骨的冰寒彻底覆盖。死亡的阴影，如同最狡猾的猎手，已然悄无声息地张开了獠牙。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