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问西风 第54章 筹码的重量

仓库二层的临时指挥中心，灯光彻夜未熄。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分割着数块区域：东南亚某岛屿的卫星地图、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哈迪斯之影”基金会的架构图，以及赵志坚几张不同角度的近期监控截图。

季西风站在屏幕前，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比以往更加冷硬的决绝。沈居安坐在操作台前，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调取着各项数据，镜片后的眼睛因长时间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但眼神依旧专注。

“岛屿的安防系统是军用级别，配备了私人武装巡逻艇和至少两个班的雇佣兵。”沈居安指着卫星地图上的几个红点，“强攻的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五，且会引发国际纠纷。通过当地官方渠道施压，以赵志坚目前受庇护的程度，短期内看不到效果。”

季西风的视线落在赵志坚那张在沙滩上看报的截图上，眼神冰冷。“他有什么嗜好？或者说，弱点？”

“根据张文瑾提供的情报和我们后续的补充调查，此人极其谨慎，但有两个特点：一，贪财，通过‘影武者’渠道洗钱并抽取高额佣金是他冒险留下的主要原因；二，惜命，他定期会乘坐庇护他的军阀提供的私人飞机，前往邻国一个更现代化的私人医疗中心进行全面体检，这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外出’时机。”沈居安调出一份行程分析，“下一次体检，在十一天后。”

“医疗中心……”季西风沉吟，“那里的安防情况？”

“比岛屿弱，但仍是高危区域。关键在于，这是我们唯一能在他离开巢穴后动手的机会。时间窗口很短，从他离开医疗中心到返回机场，大约只有四十分钟的有效行动时间。”

就在这时，季西风放在桌上的内部通讯器轻微震动了一下，是留守在宋晚隔间外的护卫发来的简短汇报：「宋小姐已休息，情绪似乎稳定了些。」

季西风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深沉。他抬起头，看向沈居安，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计划调整。放弃所有高风险的强攻或直接冲突方案。首要目标，确保宋晚的绝对安全，零风险。”

沈居安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了。他抬起头，看向季西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没有丝毫质疑，只是冷静地确认：“明白。那么，针对赵志坚的行动……”

“采用非接触式方案。”季西风走到操作台前，指尖点向那个医疗中心所在的城市，“利用这次体检机会。我们需要在他返回途中的必经之路上，制造一场‘意外’。车祸，或者……更隐秘的方式。让张文瑾参与进来，她熟悉‘影武者’的一些外围人员和手段，或许能提供我们不了解的漏洞。”

他的决策快速而冷酷，将原本可能需要宋晚作为诱饵的复杂计划，彻底扭转为一个更加精密、也更加无情的远程猎杀方案。一切的考量核心，都围绕着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孩子的母亲。

沈居安立刻领会，开始在数据库中筛选可用于制造“意外”的潜在方法和可用资源。“需要调用我们在东南亚的‘清洁工’吗？”

“用。启用最高权限，不计成本。”季西风批准，随即补充，“所有行动计划，对宋晚……暂时保密。等她情绪更稳定些，由我来告诉她。”

他不想让她在承受身体变化的同时，再为行动细节忧心忡忡。

“明白。”沈居安点头，开始着手部署。

季西风转身，走向通往宋晚隔间的狭窄楼梯。在推开那扇简易门之前，他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将脸上所有属于指挥者的冷硬与杀伐之气缓缓敛去，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平和一些。

门内，宋晚并没有睡着。她靠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目光有些空茫地望着墙壁。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

四目相对。

她看到了他刻意收敛却依旧难掩疲惫的神色，他也看到了她眼中残留的一丝红肿和挥之不去的忧虑。

“吵到你了？”他走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宋晚摇了摇头，将水杯放到一旁。“在商量……后面的事？”

“嗯。”季西风在床边坐下，没有隐瞒大局，但过滤掉了所有血腥的细节，“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机会，在十一天后。沈居安在制定方案。”

他没有说是什么机会，也没有说方案的具体内容。但宋晚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绝对的、不容有失的决心。这种决心，与她腹中悄然孕育的生命紧密相连。

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需要我做什么？”

“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保持体力。”季西风看着她，目光沉静而有力，“其他的，交给我。”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掌控感。宋晚知道，他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为她和孩子重新规划了一条尽可能安全的路径。她不再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手悄悄覆在小腹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季西风的眼睛。他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抬起，与她的视线交汇。

无声的承诺在空气中传递。

他知道，他手中的筹码，除了复仇， n现在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这份重量，让他必须更加算无遗策，更加冷酷无情，只为在那片血腥的战场上，为他们在乎的一切，杀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而此刻，在仓库的另一角，手臂缠着绷带的张文瑾，正透过监视器的分屏，沉默地看着季西风走入宋晚的房间。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种不同于同盟关系的、紧密的氛围。

她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筹码的重量，因人而异。

而她的筹码，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