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问西风 第157章 污浊之源

沿着被污染的墨黑色河流向上游撤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粘稠的噩梦之中。空气中弥漫的腥臭与阴冷几乎凝成实质，不断试图钻入每个人的毛孔。季西风不得不持续释放出微弱的秩序能量场，将众人笼罩在内，才能勉强抵御这股无孔不入的污染侵蚀。即便如此，实力较弱的几名猎手依旧感到头晕目眩，呼吸艰难。

河对岸，畸变怪物群的嘶吼与涉水追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如同跗骨之蛆，催逼着他们不敢有片刻停歇。季西风和阿永轮流断后，精准地射杀着任何过于靠近的怪物，为队伍的撤离争取着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宋晚紧紧抱着婴儿，跟在季西风身后。婴儿似乎对周围恶劣的环境有所感应，显得有些不安，但在季西风那温和而充满生机的能量场庇护下，并未哭闹，只是睁着纯净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扭曲的世界，偶尔，她的目光会落在季西风背上，流露出一丝本能的依赖。

沈居安的脸色在季西风的持续治疗下好转了许多，他一边艰难前行，一边不忘用他那受损的仪器记录着环境数据，眉头紧锁：“污染浓度还在攀升……能量读数混乱到了极点……这绝不仅仅是自然变异，更像是……某种大规模、高强度的能量泄露或人为排放点！”

杨永康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独眼死死盯着前方灰黑色的迷雾，沙哑道：“不管是什么鬼东西，找到它，毁了它！不然这片山就完了！”

季西风没有说话，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两件事上：一是维持护盾，指引方向；二是仔细感应着怀中净化之石碎片传来的那丝微弱却坚定的指向性悸动。那悸动引导着他们偏离了河流的主河道，转向一条更加狭窄、被浓密枯萎藤蔓遮蔽的支流岔路。

拨开令人不适的、带着粘液的藤蔓，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条支流已然完全干涸，河床裸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蜂窝状结构。而在河床的尽头，是一个向内凹陷的、巨大的山体裂口。裂口边缘的岩石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扭曲变形，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和更加浓烈的污染能量。裂口内部幽暗深邃，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那令人心悸的阴冷与腐朽的源头，正清晰地从中散发出来！

“就是这里了……”季西风停下脚步，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净化之石碎片的悸动在此处达到了顶峰，甚至带着一种强烈的、想要净化一切的愤怒情绪。

“污染源……就在这个洞里？”阿永端着猎弩，瞄准那漆黑的洞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恐怕是的。”林曦不知何时走到了季西风身边，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她仔细观察着洞口边缘那些融化的岩石和空气中扭曲的能量流，“这种程度的能量残留和物质畸变……不是天然形成的。更像是……某种高能反应堆泄漏，或者……极端能量实验失败的现场。”

“影武者……”宋晚咬着嘴唇，说出了那个令人憎恶的名字。只有他们，才会进行如此疯狂而危险的能量实验。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充满了痛苦与无助的呜咽声，隐约从那个漆黑的裂口中传了出来！

那声音并非来自畸变怪物，反而带着一丝……稚嫩与纯净？在这片被彻底污浊的土地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揪人心魄。

“里面有……活物？”一名猎手难以置信地低呼。

季西风瞳孔微缩，他的感知比其他人更加敏锐。他确实从那裂口深处，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却依旧顽强燃烧着的……纯净生命波动！与这周遭的污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呜咽声，正是这纯净生命波动发出的！

“我进去看看。”季西风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林曦，阿永，你们在外面接应，保护好大家。如果情况不对，立刻带他们撤离，不用管我！”

“不行！太危险了！”宋晚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眼中充满了担忧。虽然季西风展现出了强大的力量，但那裂口中散发出的气息实在太过恐怖。

“必须有人进去。”季西风拍了拍她的手，目光坚定，“不搞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不切断这污染的源头，我们永远无法真正安全。而且……”他看了一眼怀中似乎也对那呜咽声有所感应的婴儿，“那声音……让我无法置之不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裂口中的东西，至关重要。

最终，众人拗不过他。林曦将几包强效解毒和稳定心神的药粉塞进他手里，阿永则将装满破甲箭的箭囊递给他：“风哥，小心！”

季西风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秩序能量场收缩，紧紧包裹住自身，如同一层莹白色的光茧，然后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山体裂口。

裂口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阔，但环境极其恶劣。脚下的地面软腻粘稠，仿佛踩在腐烂的内脏上。四周的洞壁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管道，这些管道延伸向洞穴深处，不断向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污染能量。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和血肉腐烂的混合气味，足以让普通人瞬间昏厥。

季西风强忍着不适，循着那微弱的纯净生命波动和呜咽声，小心翼翼地向深处前进。越往深处，那些暗红色的能量管道就越密集，最终在洞穴的最深处，汇聚到了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之前——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暗金属和透明晶体构成的破碎容器，如同一个被暴力摧毁的生物培养槽。容器的碎片散落一地，里面残留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液体。而就在这破碎容器的中央，匍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只……缩小了无数倍的晶玉狰！

它的体型只有普通豹子大小，通体覆盖着的白玉鳞甲黯淡无光，布满了与外面那只成年晶玉狰相似的焦黑痕迹和暗红色斑纹，甚至更加严重。它的一条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额间那枚本该纯净的菱形晶核，此刻被一股更加浓稠、几乎凝成实质的暗红色能量死死包裹、侵蚀着，只有最核心的一点微光在顽强地闪烁，散发出那微弱的纯净波动。

它似乎虚弱到了极点，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充满痛苦与恐惧的呜咽。在它身边，散落着一些破碎的、带有“影武者”标记的仪器部件和注射器。

看到这一幕，季西风瞬间明白了！

“影武者”不仅捕获并污染了外面那只成年晶玉狰守护者，他们竟然还在这里，利用生命之泉可能存在的分支能量或者窃取来的守护者血脉，进行着克隆或者催化实验，试图批量制造可控的“守护兽”！而眼前这只幼体，显然是实验的失败品，或者说是无法承受污染而濒临崩溃的可怜造物！

这处污染源，就是他们实验失败或者刻意排放造成的！那些畸变怪物，很可能就是实验的副产物，或者是被这泄漏的污染能量侵蚀变异的本地生物！

无尽的怒火在季西风胸中燃烧！为了力量，为了那所谓的“方舟”计划，“影武者”竟然肆意践踏生命，污染自然，制造出如此的人间地狱！

似乎是感应到了季西风身上那与生命之泉同源、且带着净化之石秩序气息的能量，那只濒死的晶玉狰幼体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那双原本应该如同琥珀般纯净的金色眼眸，此刻充满了浑浊的痛苦，但在那浑浊的最深处，却透出一丝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哀求。

它在向他求救！

季西风没有任何犹豫，快步上前，蹲下身，将包裹着秩序与生命能量的手掌，轻轻按在幼体那被严重污染的额间晶核之上。

“坚持住……”他低声道，将体内精纯的能量，毫无保留地输送过去。

这一次的净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艰难！那包裹着晶核的暗红色能量极其顽固，充满了狂暴的排斥力，疯狂地抵抗着秩序之力的侵蚀。季西风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属于“影武者”科技的冰冷意志和某种扭曲的生命力。

净化过程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幼体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剧烈抽搐，但它却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哀求的眼睛死死看着季西风，仿佛知道这是它唯一的生路。

季西风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将精神力和能量输出提升到极限。莹白色的秩序之光与暗红色的污染能量在幼体的晶核上激烈交锋，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季西风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汗水浸透了衣背。就在他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

“咔……”

一声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轻响，从那暗红色的能量外壳上传来！

一道细微的裂痕出现，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裂痕迅速蔓延！包裹着晶核的暗红色能量外壳轰然破碎、消散！

幼体晶玉狰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微弱的长鸣，额间的晶核终于重见天日，虽然光芒依旧微弱，却不再被污染遮蔽，那纯净的生命波动瞬间变得清晰了许多！

它挣扎着，用头颅轻轻蹭了蹭季西风的手掌，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感激，然后便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但呼吸却变得平稳悠长。

季西风长长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只虚弱的幼兽抱起，用能量护住它。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洞穴深处，那些暗红色的能量管道突然同时剧烈地搏动起来！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狂暴的污染能量正在被调动、汇聚！

“警告！未知生命体介入！净化程序启动！清除威胁！”

一个冰冷、僵硬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洞穴中回荡起来！

季西风猛地抬头，只见洞穴最深处的黑暗中，亮起了两排猩红色的、如同眼睛般的光点！一个庞大的、由金属、晶体和扭曲血肉拼接而成的狰狞轮廓，正缓缓从阴影中站立起来！

“影武者”留在这里的……自动防御系统？还是……另一个实验体？！

季西风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刚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净化，他的消耗巨大，而眼前这个新出现的敌人，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远超外面的任何一只畸变怪物！

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