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问西风 第156章 希望与绝望的坐标

解决了那几只畸变怪物，季西风和阿永心中的紧迫感更甚。空气中弥漫的那股阴冷污染能量虽然淡薄，却如同跗骨之蛆，指引着污染源的方向，也恰恰与宋晚他们撤离的路径重合。

两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密林中穿梭，如同两道无声的鬼影。季西风的感知全力张开，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不仅规避着潜在的畸变怪物，更仔细搜寻着任何属于人类的、新鲜的痕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日落前，他们在一片相对开阔、长满柔软地衣的林间空地边缘，发现了一个精心布置过的临时营地遗迹。

篝火的余烬被仔细掩埋，地面有多个帐篷扎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个简易的、用来过滤水源的沙石装置。更重要的是，季西风在营地中央，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心跳瞬间加速的熟悉波动——那是属于婴儿的、纯净而独特的生命气息残留！虽然微弱，但绝不会有错！

“是他们！晚晚和孩子在这里停留过！”季西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那片残留着婴儿气息的草地，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柔软与温暖。

阿永也兴奋地四处查看，很快，他在一棵大树的根部，发现了一个用小石子精心摆出的箭头标记，指向西南方，箭头旁边，还刻着一个细小的“S”字母。

“是沈先生留下的标记！”阿永肯定地说道，“他习惯用这个方式给后面的人指路！”

希望如同冲破乌云的阳光，瞬间洒满心田。他们不仅找对了方向，而且宋晚他们显然还在有组织地行动，并且特意留下了路标！

“看这营地的规模和痕迹，他们的人数应该不多，但都是精锐。”季西风分析道，心情振奋了不少，“有杨叔在，有沈居安的谨慎，晚晚和孩子应该暂时安全。”

两人精神大振，沿着沈居安留下的标记，继续追赶。标记断断续续，却始终指向西南，显然沈居安也在极力掩饰行踪，只在关键岔路口留下指引。

然而，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愈发诡异。林木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颜色暗沉、形态扭曲的怪异灌木。空气中那股阴冷的污染能量越来越浓，甚至开始肉眼可见地形成淡淡的、如同瘴气般的灰黑色薄雾。地面上的植被大面积枯萎发黑，偶尔能看到一些小型动物扭曲腐烂的尸体。

“妈的，这鬼地方……”阿永忍不住骂了一句，下意识地紧了紧脸上的布巾，“感觉比遇到那些怪物还难受。”

季西风脸色凝重，他体内的净化之石碎片自主地散发出更强烈的温热，抵御着外界污染的侵蚀。他甚至需要分出一部分能量笼罩住阿永，帮他抵抗这股令人不适的气息。

“污染源就在附近了，而且……非常强大。”季西风沉声道，“大家必须更加小心。”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隐约的流水声，以及……一阵压抑的、急促的争吵声！

季西风眼神一凛，对阿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潜行。

穿过一片枯死的扭曲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心脏骤停！

那是一条已然被污染成墨黑色的小河，河水粘稠，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河边，七八个人正依托着几块巨大的、同样覆盖着黑色粘液的岩石，构建起一道简陋的防线。正是杨永康、宋晚、沈居安以及几名清河镇最精锐的猎手！

宋晚怀抱着婴儿，脸色苍白而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紧紧靠在岩石后。沈居安正飞快地在一个便携式仪器上操作着，额头满是汗水。杨永康独眼赤红，手中握着一把砍刀，刀身上沾满了腥臭的黑血，他正对着河对岸的方向低声咆哮着。

而让他们陷入如此绝境的，是河对岸的景象——

对岸的土地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腐化，变成了如同沼泽般的漆黑泥潭。泥潭中，密密麻麻地蠕动着数十只之前他们遇到过的那种畸变怪物！它们发出低沉的、充满饥饿感的嘶吼，暗红色的复眼在灰黑色的雾气中如同鬼火般闪烁，死死盯着河对岸的众人，不断试图冲过并不宽阔的河道，却被猎手们用弩箭和猎枪勉强击退。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怪物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河水的污染似乎对它们毫无影响，甚至可能还是它们的滋养源。众人的弹药和体力都在飞速消耗，防线摇摇欲坠。

更让季西风心头一紧的是，他看到沈居安突然身体一晃，手中的仪器差点脱手，他猛地捂住嘴巴，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缝间竟然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显然也受到了污染的侵蚀！

“居安！”宋晚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搀扶。

“别过来！”沈居安强忍着痛苦，嘶声道，“这污染……通过空气传播……浓度太高了……我的过滤器……快失效了……”

绝望的气氛，笼罩着这小小的河岸防线。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甲壳呈现暗紫色的畸变怪物，猛地从怪物群中跃出，它无视了射向它的弩箭，如同一颗炮弹般，狠狠撞向众人赖以藏身的巨石！

“小心！”杨永康怒吼着挥刀迎上！

“砰！”

一声巨响，杨永康连人带刀被狠狠震飞出去，重重砸在岩石上，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受了内伤。而那巨石也被撞得裂开一道缝隙！

防线，即将被突破！数只畸变怪物趁机嘶吼着冲过河岸！

宋晚看着怀中因恐惧而小声啜泣的婴儿，又看了看重伤的杨永康和摇摇欲坠的沈居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将婴儿往身后藏了藏，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一把匕首。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柔和却坚韧的莹白色光幕，如同从天而降的壁垒，瞬间出现在防线前方，将冲过来的几只怪物狠狠弹飞出去！

紧接着，两道身影如同神兵天降，从侧后方的枯木林中疾射而出！

季西风身形如电，左拳之上凝聚着令人心悸的秩序之光，如同虎入羊群，直接冲入了刚刚过河的怪物群中！

“寂灭拳罡·净蚀！”

嘭！嘭！嘭！

拳影翻飞，每一拳落下，都有一只畸变怪物在凄厉的惨嚎中迅速瓦解、净化，化作黑水！他所过之处，仿佛开辟出了一条纯净的通道，连空气中浓郁的污染能量都被暂时驱散！

阿永则如同最可靠的壁垒，守在季西风侧翼，手中的复合猎弩发出死亡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点射着任何试图从侧面偷袭季西风的怪物，破甲箭轻易地撕裂它们相对脆弱的关节和复眼！

他们的出现，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投下了两颗耀眼的星辰！

“西风！阿永！”宋晚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尤其是季西风那明显好转、甚至更加强大的气势，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那是劫后余生、难以置信的狂喜！

“季先生！阿永兄弟！”杨永康挣扎着坐起，独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

沈居安也抬起头，看着如同战神般的季西风，青灰色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苦笑，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季西风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他的“净蚀”拳罡仿佛是这些畸变怪物的天生克星，往往一拳就能解决一只。在他的猛攻和阿永的精准掩护下，短短几分钟内，冲过河岸的十几只怪物就被清扫一空！

河对岸的怪物群似乎被季西风身上那股强大的秩序与净化气息所震慑，暂时停止了冲锋，只是隔着黑色的河水，发出焦躁不安的低吼。

季西风没有追击，他迅速退回防线，第一时间来到宋晚面前。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季西风看着她苍白憔悴却写满坚毅的脸，看着她怀中那个似乎感应到他的到来、停止了哭泣、正睁着纯净大眼睛好奇望着他的婴儿，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难以言喻的心疼。

他伸出手，想触碰她们，却又因自己满身的血污和刚才的杀戮而迟疑。

宋晚却主动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他沾满黑水却依旧温热的手，声音哽咽：“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季西风的声音沙哑，反手握紧了她冰凉的手，一股温和的生命能量缓缓渡了过去，驱散着她体内的寒意和些许污染。

他又立刻走到沈居安身边，蹲下身，手掌按在他后心，精纯的生命能量混合着一丝秩序之力涌入他体内。

沈居安身体一震，只觉一股暖流驱散了肺部的阴冷和剧痛，那令人窒息的咳嗽感迅速平息，脸上的青灰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西风……你的力量……”沈居安震惊地看着他，感觉此时的季西风与分别时判若两人。

“稍后再说。”季西风简短回应，又去检查杨永康的伤势，用能量帮他稳定住内腑的震荡。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目光扫过疲惫不堪却眼含希望的众人，最后落在那条散发着浓烈污染气息的墨黑色河流，以及河对岸那密密麻麻的畸变怪物和更远处那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漆黑泥潭。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里不能待了。”他沉声道，“污染源的核心，恐怕就在那片泥潭深处。这里的浓度太高，普通人根本无法长时间承受。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可是……往哪里撤？”一名猎手绝望地看着四周，“我们来时的路，好像也被这些鬼东西堵住了……”

季西风闭上眼睛，全力扩展感知。在混乱的污染能量场中，他努力分辨着方向。突然，他怀中的净化之石碎片传来一阵微弱的、指向性的悸动，并非指向来路，而是指向这条黑色河流的上游，某个偏离当前路径的方位。在那里，他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生命之泉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隐晦的纯净生命波动！

难道……这条被污染的河流上游，还存在另一个未被污染的能量节点？或者是……某种能克制这污染的东西？

他猛地睁开眼，指向河流上游的方向：“往那边走！我感觉到那边有微弱的纯净能量反应，可能是生机！”

此刻，季西风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没有任何人质疑他的决定。

“走！”杨永康强撑着站起，咬牙道。

众人立刻收拾能带走的物资，搀扶起伤员，在季西风的开路和阿永的断后下，沿着河岸，向上游方向快速撤离。

河对岸的怪物群见状，再次骚动起来，发出愤怒的嘶吼，一些怪物开始尝试泅渡黑色的河水，继续追击。

季西风回头看了一眼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畸变怪物，又看了看前方未知的、可能蕴藏着生机也可能通往更危险境地的路途，眼神冰冷而坚定。

他找到了失去的同伴，但重逢的喜悦瞬间被更巨大的危机所冲淡。希望的坐标已然找到，但通往生路的途中，布满了绝望的荆棘。

他们的逃亡，远未结束。而这片被污染的土地深处，究竟隐藏着“影武者”怎样的秘密？那条指向河流上游的微弱感应，又会将他们引向何方？

这一切，都等待着他们用脚步去丈量，用生命去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