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问西风 第100章 逆流溯源

黑暗，是这里唯一的主宰。

地下河不知疲倦地奔流着，冰冷的水声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放大着每一种细微的声响，也吞噬着希望。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岩石的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能量悸动。

宋晚的宣言——“我们往上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便被无边的黑暗与现实的沉重所吞没。

决定容易，执行却难如登天。

季西风昏迷不醒，胸前的伤口虽然被那些奇异的石头暂时稳定住，不再大量渗血，但生命体征依旧微弱得可怕，如同风中残烛。婴儿依靠石头的能量勉强维系着一线生机，但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艰难。阿永肩伤严重，失血过多，能自己行走已是极限。沈居安是唯一相对完好的人，但体力也接近透支。

而他们，要逆着冰冷湍急的河水，在黑暗中，向着未知的上游跋涉。

“必须做个担架。”沈居安喘着气，目光扫过河滩上一些被水流冲来的、相对笔直的枯木和坚韧的藤蔓（或许是顺着地表裂缝落入地下的）。没有工具，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阿永用还能活动的右手，配合着牙齿和沈居安，利用找到的藤蔓，勉强将几根枯木捆绑在一起，制作了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有些摇晃的担架。他们将季西风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用剩余的藤蔓固定，生怕颠簸会加重他的伤势。

宋晚则用撕下的、相对干燥的内衬衣物，将那块能量反应最强的石头小心包裹，固定在婴儿的襁褓之外，紧贴着她的身体，希望能持续提供那微薄却至关重要的能量。

张文瑾被阿永用藤蔓捆住双手，像牵牲口一样拉着。她似乎彻底放弃了抵抗，眼神空洞，只是机械地跟着移动，偶尔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瘆人。

准备就绪。

沈居安和阿永在前，吃力地抬起担架。担架的重量加上河水的阻力，让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河水没过他们的小腿，刺骨的寒意不断侵蚀着他们本已不多的体力。

宋晚抱着婴儿，紧随其后，一边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对抗水流，一边要时刻关注着怀中婴儿的状况和固定在襁褓外的石头是否松动。黑暗中，她只能依靠触觉和那微光苔藓提供的、聊胜于无的照明。

逆流而上，仿佛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水流冲击着他们的身体，鹅卵石在脚下滚动，稍有不慎就会滑倒。黑暗吞噬了方向感，只有耳边永恒的水声和脚下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们仍在移动。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却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体力在飞速流逝，绝望如同附骨之疽，悄然蔓延。

“不行了……歇……歇一会儿……”阿永首先支撑不住，肩膀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几乎栽倒在水里。沈居安也到了极限，两人不得不将担架拖到一处稍微凸出水面的大岩石旁，瘫坐下来，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

宋晚靠在一块岩石上，急忙检查婴儿。包裹的石头依旧冰凉，婴儿的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额头的幽蓝光点依旧在缓慢脉动。她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季西风依旧毫无声息。

寂静中，只有水流声和粗重的喘息。疲惫和寒冷几乎要将他们彻底击垮。

“我们……走了多远？”宋晚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微弱。

“不知道……”沈居安摇头，声音沙哑，“完全没有参照物。但……能量反应似乎……稍微强了一点点？”他不太确定，这更像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的感知？

就在这时，被捆着的张文瑾突然抬起头，鼻子用力吸了吸，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味道……变了……”

“什么味道？”沈居安警觉起来。

“石头……水的味道……”张文瑾喃喃道，像是在回忆什么，“更浓了……那种……‘种子’诞生之地的味道……”

“种子诞生之地？”宋晚和沈居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难道这条河的源头，真的与“种子”的起源有关？

这个猜测如同强心剂，再次激发了众人近乎枯竭的意志。

“继续走！”沈居安挣扎着站起来，“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上游可能真的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休息了片刻，队伍再次艰难启程。这一次，他们更加留意周围环境的变化。果然，随着他们的深入，岩壁上那种散发微光的苔藓似乎变得密集了一些，提供的微光也稍稍亮了一点。更重要的是，沈居安和宋晚都隐约感觉到，空气中那种奇异的能量悸动，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甚至，一直昏迷的季西风，在担架上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呻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体内的“种子”也对这逐渐浓郁的能量环境产生了反应。

希望，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虽然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他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是救赎的矿脉，还是更深的陷阱？但此刻，逆流溯源，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就在他们咬牙坚持，感觉能量波动越来越明显，几乎以为希望就在眼前时——

走在前面的阿永突然停下了脚步，抬着担架的沈居安也猛地顿住。

“怎么了？”宋晚心中一紧。

阿永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黑暗中的河道，握着简易担架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沈居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说道：

“水声……前面有水声，但……不止是河流的声音。”

在哗啦啦的流水声中，隐约夹杂着另一种声音——一种低沉的、持续的、仿佛某种巨大机械运转的……轰鸣！

而这轰鸣声传来的方向，与他们感受到的能量源头，完全一致！

黑暗的前路，未知的轰鸣。他们寻找的，究竟是生命的源泉，还是“影武者”另一个……隐藏更深的秘密巢穴？

逆流而上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或许并非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