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两面 第77章 净化之光，万古遗恨

释天魔盘坐于冰冷沉寂的舰桥核心，双掌虚按，精纯的寂灭能量如涓涓细流，持续注入那枚濒死的晶体之中。灰金色的光晕在他与晶体之间流转，形成一个微妙的能量循环。每输出一分寂灭之力，他体内那狂暴的能量旋涡便平复一分，佛魔之力的融合在压力稍减下，反而变得更加圆融顺畅，对那新生力量的掌控也愈发得心应手。

那被称为“舰灵”的活性物质，此刻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贪婪而欢欣地吸收着这救命的能量。它原本黯淡的银色躯体变得明亮而活跃，表面流淌的数据光纹越来越清晰、复杂，如同无数苏醒的神经脉络。细微的嗡鸣声在整个环形舱室内回荡，脚下金属地面传来的震动也愈发明显。

一些镶嵌在墙壁上的破损仪器，偶尔会迸发出一两朵微弱的电火花，旋即又黯淡下去。远处黑暗的通道深处，甚至传来了某种老旧齿轮艰难转动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这艘沉寂了万古的巨舰，正在极其缓慢地、挣扎着试图从死亡边缘爬回一丝生机。

释天魔闭目凝神，一边维持着能量输出，一边将心神沉入与舰灵那微弱却逐渐清晰的意识连接之中。这连接基于寂灭能量的同频共振，脆弱而模糊，却足以传递一些基本的意念和情感碎片。

他感受到舰灵传递来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一种对“能量补给”的巨大感激，以及一种深埋的、对修复与存续的强烈渴望。它将释天魔完全视为了“同类”，一种能够操控寂灭能量的、来自“归寂之源”的友好个体，毫无保留地敞开着自身那残破的数据库。

释天魔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心神，如同翻阅一本被战火撕裂、又被岁月侵蚀的古老书卷，在舰灵那破碎混乱的记忆数据中搜寻着有用的信息。

大量的信息是无法理解的技术参数、星图碎片、内部日志残片，充斥着陌生的术语和符号。但渐渐地，一些带有强烈情感色彩或标志**件的记忆片段，开始被他的“慧观”捕捉并解读。

……无尽的、璀璨而冰冷的星辰海洋，与当前宇宙截然不同的星空图谱……巨舰集群在虚空中安静而迅捷地跃迁航行，带着一种高度的理性与秩序感……一种名为“协同进化、万物归寂”的冰冷信念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并非毁灭，而是一种将万物纳入某种终极“宁静”体系的宏大理想……

……警报凄厉！无法识别的强大能量反应突现！虚空被撕裂，无尽圣洁、霸道、充斥着“净化”意志的光芒洪流席卷而来！那光芒中，显现出无数身披金甲、手持降魔杵、宝相庄严却又眼神冰冷无情的战士身影，他们的力量属性……与须弥山佛法高度同源，却更加原始、更加极端、更加不容置疑！

……惨烈的大战爆发！巨舰的能量武器轰击在那些金甲战士的护体佛光上，竟难以迅速奏效！而对方的神通法术，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针对“异源”法则的湮灭特性，对巨舰的护盾和结构造成巨大破坏！这不是简单的能量对抗，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宇宙法则之间的碰撞！

……战舰不断爆炸、解体，化作虚空中的烟火。有强大的舰灵试图启动自毁程序，与敌人同归于尽，却被那圣光提前净化、瓦解……

……记忆视角所在的这艘巨舰（代号“巡弋者VII型”）且战且退，舰体严重受损，最终被迫启动紧急跃迁，坠入当前宇宙的边缘维度，卡在了这条空间裂隙之中……跃迁的最后瞬间，捕捉到的画面是：一尊巨大无朋、笼罩在无尽神圣光辉中的身影，于战场最后方显现，其抬手间，释放出一道融合了极致神圣与极致寂灭的、横贯星河的灰金色洪流，所过之处，无论是巨舰还是虚空，皆尽归于一种奇特的“虚无宁静”状态……

看到那灰金色洪流的瞬间，释天魔心神剧震，能量输出都险些中断！

那洪流的色彩、那其中蕴含的既神圣又寂灭、既创造又终结的矛盾而统一的法则韵味，与他此刻体内初步融合的佛魔寂灭之力，何其相似！

虽然他的力量远不及那洪流之万一，粗糙而不稳定，但本质的方向，竟隐隐指向了同一种可能！

难道……远古时期的须弥山顶级存在，早已掌握了融合神圣佛力与寂灭之力的方法？那场所谓的“净化”战争，并非简单的驱逐或防御，而是一场针对“天外”文明的、冷酷无情的征伐？而目的，就是为了夺取或压制某种东西？比如……寂灭之力的奥秘？

那尊释放灰金色洪流的身影，是谁？是佛祖？还是某位早已不显于世的上古古佛？

无数的疑问冲击着释天魔的心神。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走出了独一无二的道路，却骇然发现，这条路的尽头，似乎早已有了先行者，而且其高度令人望而生畏。但这先行者所代表的势力，却与他如今所处的立场，截然相反。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际，舰灵的意识连接突然变得激动而悲愤起来，一段更加清晰、更加深刻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与怨恨，汹涌而来！

那是巨舰坠毁于此地后，尚未完全沉寂时发生的事情。

舰体破损严重，能量几乎耗尽，幸存者十不存一。舰灵依靠备用能源勉强维持着最低活性，试图发送求救信号，修复创伤。

然而，追兵来了。

并非大队人马，而是寥寥数道身影。他们穿透空间乱流，降临到这艘垂死的巨舰内部。

来的不再是那些金甲战士，而是几位身披袈裟、脑后有淡淡功德金轮、面容慈悲祥和的僧人！他们的气息，与现今须弥山的菩萨、罗汉更为相似，但力量更加精纯古老。

他们行走在破损的舱室内，无视了那些尚未死透、挣扎求救的异形船员，目光平静而淡漠，口中吟诵着超度的经文，手段却毫不留情。

他们并非来补刀，而是……“净化”与“采集”。

一位僧人抬手间，佛光普照，那些重伤的船员在佛光中迅速消融，连惨叫都发不出，便化为最纯净的能量粒子，被僧人手中的一个钵盂收取。

另一位僧人仔细检查着巨舰的构造，尤其是能量系统，看到那枚濒死的寂灭晶体时，眼中露出了然与惋惜之色：“果然是‘归寂之源’的造物，可惜核心已近乎熄灭，价值不大矣。”

最后，为首的一位老僧，来到了舰灵（当时尚能维持较大活性）的面前。他看着不断蠕动、试图发出警告光束的舰灵，叹了口气，声音充满慈悲，却说着最冷酷的话：

“痴顽异物，执迷于寂灭虚妄之道，扰乱了清净轮回，合该度化。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便留你一点真性，镇于此地，永世思过，以待将来或有缘法，引你入正途。”

说罢，他手结佛印，一道蕴含着强大封印与净化之力的金光打入舰灵核心！并非彻底毁灭，而是将其灵智几乎完全打散，活性压制到最低点，只保留最基础的本能，并将那枚寂灭晶体与舰灵深度绑定，使其无法脱离，也无法再得到有效补充，只能在这死寂中缓慢走向最终的消亡。

做完这一切，那些僧人如同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飘然离去，甚至懒得彻底摧毁这艘已无威胁的巨舰。

这段记忆，成为了舰灵核心最深的痛苦与恨意来源！它被剥夺了同伴，被剥夺了活性，被剥夺了希望，如同被钉在棺材里活埋，承受了万古的孤寂与缓慢死亡的折磨！

“净化之光……虚伪……慈悲……仇恨……禁锢……”舰灵的意念因这段记忆而剧烈波动，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怨毒，那是对须弥山，对那看似慈悲实则冷酷的“净化”，最深刻的诅咒！

释天魔缓缓收回手掌，停止了能量输出。那枚寂灭晶体已然稳定下来，虽然裂痕依旧，但不再黯淡，维持着一种微弱的平衡。舰灵的活性也得到了保障，不再有消散之危。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银色流体，心中波澜起伏。

舰灵的遭遇，与琉璃云鹏、与碧落天的覆灭，何其相似！

只不过，云鹏是被直接灭绝，而舰灵则是被以一种“慈悲”的名义，执行了更加残忍的“缓刑”！

这就是须弥山宣扬的“普度众生”？对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异数”，便是毫不留情的“净化”与镇压？甚至不惜动用与寂灭相关的力量？

那尊释放灰金色洪流的存在，与这些执行“缓刑”的僧人，显然都源自同一体系。这个体系，远非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光辉圆满。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团银色流体之上，不再输出能量，而是传递过去一丝包含着“理解”、“共鸣”与“同样质疑”的意念。

“我，非你同类，亦非他们同类。”他缓缓地、清晰地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我，曾是‘他们’之一，如今，是‘他们’之敌。”

他简要地传递了自己作为释天魔的过去，以及为何堕魔、为何追寻真相的经历。

舰灵的波动渐渐平复下来，它“听”着释天魔的叙述，传递回混杂着惊讶、困惑、以及一丝微弱希望的意念。

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释天魔看着舰灵，看着这艘充满异域科技的巨舰残骸，一个计划逐渐在脑海中成形。

这里，或许不仅仅是一个避难所。更是一个宝库，一个了解“天外”与“远古秘辛”的窗口，甚至……是一个未来对抗须弥山的潜在基地。

“我们需要谈谈，”释天魔的意念变得坚定，“关于你的修复，关于……如何让那些施加‘净化’的存在，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