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两面 第242章 初醒的裂痕，暗流的序曲

三日过去。

灰蒙空间内依旧是一片枯寂，时间仿佛在此地流速放缓。道观之中，戮心终于从深沉的昏迷中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的瞬间，释天魔便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茫然与……一丝极其隐晦的疏离。不再是之前被古老意志完全掌控时的冰冷审视，却也并非全然是昔日那个对他充满敬畏与依赖的弟子。

“师……尊？”戮心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他试图撑起身体，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眉心那道淡金色的细线也随之微微闪烁。

释天魔伸手虚按，一股温和的混沌轮回道韵渡入其体内，助他平复气息。“感觉如何？”他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却仔细地审视着戮心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戮心闭目内视片刻，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识海的变化——原本属于他的寂灭魔婴盘踞在中央，周身缭绕的魔气中，却混杂了一丝丝极淡、却无比凝练、散发着亘古毁灭气息的暗金流丝。而在魔婴的眉心，与他肉身眉心对应的位置，同样烙印着一道细微的暗金裂纹，如同一个沉睡的活物，微微搏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的一部分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尤其是关于最后与玄冥大战，以及体内那股毁灭意志爆发时的细节，如同蒙上了一层血色与混乱的薄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极其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碎片：崩塌的星辰，怒吼的混沌巨神，贯穿天地的裁决圣光……还有一股深植于灵魂深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滔天恨意与毁灭冲动。

“弟子……体内似乎多了些……东西。”戮心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和……情绪。”他不敢抬头直视释天魔，仿佛害怕师尊从他眼中看出那潜藏的、不属于他自己的疯狂。

释天魔心中暗叹，知道融合或者说侵蚀已经开始。青玄道人的“归墟禁印”只是延缓了过程，并未根除。“你可知你所得那块古碑的来历？”他决定开门见山。

戮心摇了摇头，随即又迟疑道：“弟子只知其蕴含强大的寂灭本源，与我的魔体契合……但具体来历，石碑本身信息残缺……”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只是在融合时，似乎听到过一些……模糊的称谓……‘混沌宫’……‘源碑’……”

“那是上一个破灭纪元的遗物，承载着一位名为‘混沌宫主’的古老存在的部分意志。”释天魔沉声道，“你如今感受到的，便是祂不甘陨落，意图复苏的执念。它选择了你的寂灭魔体作为新的温床。”

戮心浑身一震，眼中露出骇然之色。纪元遗物？古老存在的意志？这一切远超他一个小小魔修的认知范畴。他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眉心的细线，只觉得那处皮肤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感。

“师尊……弟子……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他终于问出了心底最深的恐惧。他能感觉到，那股意志虽然暂时沉寂，却如同潜伏的毒蛇，与他的魔婴、甚至神魂产生了某种诡异的联结，在不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释天魔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戮心，你的道心为何？”

戮心一怔，随即下意识地回答：“追求力量，掌控自身命运，不再为人所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也是他甘愿修炼凶险寂灭魔道的动力。

“那么，如今这份‘力量’远超你的想象，甚至可能反客为主，你又当如何？”释天魔的目光锐利如刀，“是畏惧退缩，被其同化，沦为只知毁灭的傀儡？还是坚守本心，驾驭这份力量，使其成为你登临绝巅的基石？”

戮心陷入沉默，脸色变幻不定。他能感受到体内那股力量的浩瀚与恐怖，若能驾驭，前途不可限量。但其中的凶险，方才他已切身感受，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那古老的恨意如同毒药，不断诱惑着他，怂恿着他去毁灭，去复仇，去宣泄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暴戾。

就在这时，一旁静坐仿佛与道观融为一体的青玄道人缓缓开口：“小娃娃，祸福相依。此意志虽险，却也是你莫大机缘。寻常寂灭魔体，终有其极限。而若能以这‘源碑意志’为薪柴，淬炼己身，你的‘寂灭’，或可超越此世范畴，触及那真正的……归墟真意。”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让戮心怦然心动。超越此世范畴的寂灭！那是何等境界？

“但切记，”青玄道人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肃然，“欲要驭虎，须有伏虎之能。你的意志，必须比那古老的回声更加坚韧。否则，便是玩火**。老道的禁印，只能为你争取时间。”

释天魔接过话头：“当务之急，是找到彻底解决或平衡你体内隐患的方法。青玄前辈指出，源碑可能并非完整，其本体或核心碎片或许遗落在源海深处。我们需要前往探寻，寻找线索。”

戮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弟子愿随师尊前往，绝不敢拖累师尊！”他知道，这已不是他个人的事情，更关乎师尊的谋划，甚至可能牵扯到更大的因果。

释天魔按住了他：“你伤势未愈，还需静养几日。趁此时间，尝试与你体内那意志沟通，不是屈服，而是了解。知己知彼，方能寻得一线生机。我会为你护法。”

戮心依言重新坐好，闭目凝神，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识，探向魔婴眉心的那道暗金裂纹。

起初，那裂纹毫无反应，如同死物。但当戮心的神识带着试探与警惕，轻轻触碰时——

“轰！”

一股冰冷、暴戾、充斥着无尽毁灭**的意念洪流，瞬间反扑过来！无数破碎的画面、凄厉的咆哮、星辰崩灭的景象冲击着他的心神！

“叛徒！窃贼！毁灭！净化！”古老的意念疯狂嘶吼。

戮心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神识剧烈震荡，几乎要溃散。他紧守心神中最后一点清明，那是他自身对力量的渴望，对命运的不甘，以及对师尊……那一丝难以割舍的羁绊。

“我……不是你的敌人……”他艰难地传递出自己的意念，“我们……或可……合作……”

“合作？蝼蚁！”那意志更加狂暴，试图彻底碾碎他的意识。

但就在此时，道观墙壁上的灰色符文微微一闪，一缕微不可察的归墟气息渗透进戮心的识海，如同清凉的泉水，稍稍抚平了那毁灭意念的狂躁。同时，释天魔渡入的混沌轮回道韵也如同最坚韧的屏障，护住了戮心的核心神识。

那古老意志的冲击为之一滞。它似乎也意识到，在目前的状态下，无法轻易吞噬这个“容器”，而外界的压制力量让它感到威胁。

“……弱小的载体……你需要……力量……”毁灭的洪流稍稍退却，传递出一段相对清晰，却充满诱惑与轻蔑的意念，“释放吾……赋予你……毁灭的权柄……”

“如何释放？”戮心抓住机会追问。

“源碑……碎片……汇聚……找回……失落的本源……”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同时，一幅极其模糊、扭曲的星图碎片，强行烙印在戮心的记忆深处。那星图指向一片未知的、弥漫着混乱与毁灭气息的源海区域。

紧接着，那意志便再次沉寂下去，不再回应，只留下戮心在识海中剧烈喘息，浑身已被冷汗浸湿。这第一次主动沟通，虽短暂且凶险，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意志的可怕与……它所知晓的、关于力量本质的某些秘密。

他睁开眼，看向释天魔与青玄道人，将沟通的经过和那幅模糊星图的信息说了出来。

“果然如此。”青玄道人微微颔首，“它也在本能地寻求完整，指引你们去寻找其他碎片。那星图所指的区域，若老道所料不差，应是源海中有名的凶险绝地——‘归墟之眼’的外围区域。传说那里是多个纪元裂缝交织之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充斥着各种危险的时空乱流和……古老的遗骸。”

释天魔眼神凝重：“归墟之眼……看来这一趟，势在必行了。”他隐隐感觉到，这不仅是解决戮心问题的关键，或许也与他自身追寻的源初混沌之谜有关。

就在三人商讨后续行动细节之时，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戮心体内，而是源自这处灰蒙空间之外！

“嗡——！”

整个灰蒙空间猛地一震，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外部撞击！道观屋顶簌簌落下灰尘，那盏孤灯的火焰剧烈摇曳起来，明灭不定！

青玄道人脸色骤然一变，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地望向道观之外，仿佛能穿透空间壁垒，看到外界的景象。

“怎么回事？”释天魔瞬间戒备，混沌轮回道韵蓄势待发。

“有人在外界强行攻击‘万寂归尘阵’！”青玄道人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而且……不止一股力量！其中一股气息……冰冷死寂，与玄冥同源！另一股……炽热霸道，蕴含纯粹的毁灭法则！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外界再次传来更加猛烈、更加密集的轰击声！整个灰蒙空间开始剧烈摇晃，边缘处的空间褶皱开始扭曲、变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那弥漫的枯寂与衰亡气息被狂暴的外力搅动，变得混乱不堪。

戮心体内的暗金裂纹似乎受到了外界混乱气息与攻击波动的刺激，再次不受控制地亮起，毁灭的意念蠢蠢欲动！

释天魔眼神冰寒。玄冥的人追来了不足为奇，但另一股炽热霸道的毁灭力量又是从何而来？是敌是友？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青玄道人双手急速掐诀，道观墙壁上的灰色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亮起，试图稳定阵法。但他眉头紧锁，显然外面的攻击强度超出了他的预估。

“阵法支撑不了太久！”青玄道人沉声道，“老道需全力维持阵法核心，无暇他顾。外面的麻烦，恐怕要劳烦小友先行应对了！”

释天魔深吸一口气，知道考验已然来临。他看了一眼气息不稳、体内意志躁动的戮心，又看了一眼正在全力维持阵法的青玄，知道此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前辈放心维持阵法，外面交给释某。”他一步踏出，身形已至道观门口，混沌轮回道韵在周身凝聚，化为实质般的灰蒙气流。

“师尊！”戮心强撑着想要站起。

“待在观内，稳住心神，压制那意志！”释天魔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为师给你的第一个考验！”

话音未落，他已然推开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迈入了外界那因阵法扭曲而光怪陆离、充斥着狂暴能量乱流的空间。

门外，不再是之前那片平静的废墟角落。只见扭曲破碎的空间褶皱之外，隐约可见两道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身影，正在联手轰击着这片隐匿的空间。一道身影笼罩在极寒的玄冥之气中，冰封万里，正是玄冥麾下的强者！而另一道身影，则沐浴在暗红色的毁灭烈焰之中，气息暴戾炽热，与戮心体内的源碑意志竟有几分诡异的相似，却又更加纯粹、更加霸道！

那暗红身影似乎察觉到了释天魔的出现，一道蕴含着无尽毁灭与审视意味的目光，穿透层层空间褶皱，猛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释天魔心神一震，感受到一股丝毫不逊于玄冥的可怕压力！

局势，瞬间变得无比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