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魔两面 第146章 言出法随，罗汉伏诛

释天魔的声音很轻，如同微风拂过深潭，不带丝毫烟火气。然而，在这片因他涅盘重生而陷入死寂的虚空中，这轻轻一语，却仿佛掷地有声的法则铁律，带着不容置疑的终极威严，清晰地传入金刚罗汉与仙修的耳中，更直接烙印在他们的神魂深处！

金刚罗汉脸色剧变，那张原本宝相庄严的面容此刻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修行数千载，历经无数劫难，淬炼出一颗坚不可摧的罗汉金心，早已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此刻，面对眼前这个气息全无、却又仿佛与整个归寂之地融为一体的释天魔，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战栗！

对方仅仅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他体内澎湃的佛元运转滞涩，让他引以为傲的金刚意志动摇不定！这绝非简单的力量压制，而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装神弄鬼！佛光普照，万魔辟易！”金刚罗汉强压下心头的悸动，怒吼一声，试图以佛门真言稳固心神，驱散那无形的压迫。他双手结印，不顾佛元反噬的剧痛，强行催动残余力量，脑后再次凝聚起一道略显虚幻的功德金轮，洒下道道金光护住己身。同时，他口中梵唱再起，试图重新凝聚大金刚伏魔圈的神通。

然而，释天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左眼那缓缓旋转的吞噬星旋微微加速。

下一刻，令金刚罗汉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他刚刚凝聚起的护体佛光，如同遇到了无形的消融之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那洒落的金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蛮横地抹去，连带着他脑后的功德金轮虚影也剧烈波动，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他口中诵出的梵文真言，在脱离唇齿的瞬间，竟也失去了应有的宏大与威严，变得苍白无力，甚至……扭曲、消散！仿佛这片天地，不再认可他所代表的“佛法”！

“言出法随……领域自成……”旁边的仙修面无血色，声音颤抖着说出了这八个字，眼中充满了绝望。他比金刚罗汉更清晰地感知到，以释天魔为中心，方圆千丈之内，已经形成了一个绝对的、独立的法则领域！在这领域内，释天魔的意志，便是至高无上的法则！他说“该我了”，那么外界的规则，佛门的神通，在此地便失去了效力！

“我不信！我乃须弥山金刚罗汉，秉承佛祖法旨，岂会败于你这魔头之手！”金刚罗汉状若疯魔，他不甘心，更无法接受自己苦修数千年的佛法，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猛地一拍胸口，逼出一口蕴含着浓郁佛力的金色心血，喷在手中的乌木念珠上！

“舍身降魔，金刚怒目！”

念珠爆发出刺目的血金色光芒，一百零八尊金刚虚影再次浮现，但这一次，这些虚影不再是宝相庄严，而是面目狰狞，充满了毁灭与愤怒的气息！这是佛门禁术，以损耗罗汉金身为代价，强行提升伏魔神通威力！

血金色的伏魔圈带着焚山煮海、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朝着释天魔碾压而去！所过之处，连那片诡异的归寂虚空都微微扭曲起来！

面对这舍命一击，释天魔终于动了。

他没有施展任何复杂的神通，只是抬起了右手，食指向前，轻轻一点。

指尖所向，正是那血金色伏魔圈的核心。

“归寂。”

他再次开口，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没有光华，没有巨响。

那蕴含着金刚罗汉舍身之力、狂暴无比的血金色伏魔圈，在接触到释天魔指尖前方寸许之地时，就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火焰，瞬间凝固、失色、然后……从最前沿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抵消，而是仿佛其存在的“意义”被直接剥夺，其构成的“法则”被强行终结，回归到了最原始的、毫无活力的能量粒子状态，然后被释天魔周身那无形的领域悄然吞噬。

瓦解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如同多米诺骨牌倒塌，血金色的光芒迅速黯淡、湮灭，那一百零八尊狰狞的金刚虚影连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如同泡影般破碎消失。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毁天灭地的血金色伏魔圈，便彻底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出现过。

“噗——！！”

神通被强行终结，气机牵引之下，金刚罗汉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金色血液，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周身佛光彻底熄灭，脑后的功德金轮虚影也砰然破碎！他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脸色青紫，眼神涣散，已然遭受了不可逆转的道基重创！

他重重地砸在远处一块漂浮的陨石上，将陨石都砸得裂开，挣扎着想要爬起，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那个如同混沌主宰般的身影，一步步踏空而来。

释天魔走到金刚罗汉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左眼的吞噬星旋倒映着罗汉濒死的惨状，右眼的寂灭寒渊则一片平静，无悲无喜。

“佛……法……无边……”金刚罗汉嘴唇翕动，发出微弱而执拗的声音，眼中依旧残留着对自身信仰的固执。

释天魔缓缓摇头，声音平淡却如同最终的审判：“佛法若有边，便非真法。尔等执着于‘边见’，以律法代慈悲，以清除异己为护道，早已背离佛之真意。今日之果，皆昨日之因。”

他抬起手，掌心向下，对准了金刚罗汉的眉心。

“我送你往生。望你来世，能见真佛，而非……泥塑金身。”

掌心之中，混沌噬灭源力流转，化作一个微型的归墟旋涡。

没有反抗，没有奇迹。

在金刚罗汉最后一丝不甘与迷茫的目光中，那归墟旋涡轻轻落下。

他的罗汉金身，从那被触碰的眉心开始，迅速变得灰败、透明，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作最精纯的佛门本源能量，被漩涡彻底吞噬、净化，归于寂无。

一代金刚罗汉，须弥山的中流砥柱，就此形神俱灭，连入轮回的机会都未曾留下。

释天魔缓缓收回手掌，感受着那缕精纯佛门本源融入自身混沌源力带来的微妙变化，仿佛对“终结”与“空性”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远处那片因仙修仓皇逃窜而略微波动的虚空。

那仙修在金刚罗汉施展舍身禁术时，便已肝胆俱裂，再也生不出丝毫对抗之心，毫不犹豫地动用了一种损耗本源的遁术，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星芒，朝着遗巢外围疯狂逃窜。

释天魔并没有立刻追击。

他闭上双眼，仔细感受着这片属于他的混沌噬灭领域，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归寂意蕴，以及那仙修逃离时在领域中留下的、如同蛛丝马迹般的星辰气息。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混沌之瞳中闪过一丝了然。

“逃不掉的。”

他轻声自语，随即一步踏出。

身影并未消失，而是仿佛融入了这片领域的虚空之中，以一种超越了常规遁术理解的方式，沿着那星辰气息留下的轨迹，如同瞬移般追了下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仿佛命运注定般的必然。

而在原地，只留下那块承载过金刚罗汉最后时刻的破碎陨石，以及一片重归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