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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卦人 第18章 卦失灵

作者:厨四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11-25 21:19:06

我曾以为,寂静是奢侈品,是喧嚣顶峰会当凌绝顶时,那一抹可供孤芳自赏的余裕。直到此刻,我才明白,真正的寂静是剔骨剥筋后,血液凝固、心跳失声的真空。

夜,像一块浸透了浓墨的巨大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整个“观澜居”上空。这栋曾被誉为京圈名利场灯塔的顶级别墅,此刻灯火俱灭,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划出几道惨白的、如同刀痕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名贵红木家具的沉香尚未散尽,却已被一种更尖锐的、属于打包纸箱的胶味和若有若无的灰尘气息覆盖。空旷,前所未有的空旷。曾经宾客盈门、衣香鬓影的空间,如今只剩下我,和我的影子,被月光拉得细长扭曲,钉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几个小时前,这里刚结束一场名为“债权人会议”的公开处刑。那些昔日在我面前笑容可掬、言辞恳切的银行代表、合作伙伴,此刻面孔冰冷如铁,吐出的话语像淬了冰的钉子,一根根楔入我摇摇欲坠的世界。资产评估、债务清算、资产冻结……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打着我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他们甚至带来了封条,那卷鲜红的、印着黑色字体的塑料薄片,就随意扔在曾经摆放着价值连城古董的茶几上,像一条等待时机择人而噬的毒蛇。

人散了,只留下满室狼藉。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一次性纸杯东倒西歪,里面残留的廉价茶叶末子沉在杯底,像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没有开灯,本能地抗拒任何光亮,仿佛黑暗能为我这具已被剥去所有华服的躯壳,提供最后一点可怜的遮蔽。

冷。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不受控制地席卷全身。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这件羊绒家居服——Loro piana的经典款,顶级骆马绒,曾经柔软亲肤如第二层皮肤,此刻却像粗糙的砂纸,摩擦着我冰冷的肌肤,提醒着我它与这处境的格格不入。它很快也不再属于我了,连同这栋房子里的所有一切。

手机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岛台上,屏幕漆黑。它已经沉寂了很久。从最后一场牌局惨败,到观澜帝国崩塌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它的喧嚣就戛然而止。萨米尔的号码拨过去是忙音,里奇的社交账号显示“已屏蔽此人”。甚至连几个我一手提拔起来、曾赌咒发誓要与我共进退的副总裁,也只在最初发来过几条措辞谨慎、满是套话的“慰问信息”,随后便石沉大海。树倒猢狲散,古人诚不我欺。不,或许更准确地说,我从来就不是那棵树,我只是一个被暂时搭建起来的、看似繁花似锦的脚手架,如今价值耗尽,风一吹,便散了架,露出了底下空洞的本质。

喉咙干得发紧,像有砂纸在摩擦。我踉跄着走向厨房,想找点水喝。巨大的开放式厨房,曾经是米其林星级厨师展示技艺的舞台,此刻却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嵌入式冰箱发出低沉的运行声,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拉开双开门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瓶依云矿泉水孤零零地立在照明灯下。我取出一瓶,冰冷的触感从指尖直达心脏。

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带来丝毫滋润,反而像一道冰线,直坠入胃,激得我一阵痉挛。不对,这感觉不对。不仅仅是水的冰冷。我猛地停下动作,将水瓶举到眼前,透过透明的瓶身,看着里面清澈的液体。

“食卦”,发动。

没有反应。

没有往常那种微妙的信息流,没有关于水源地、矿物质含量、甚至灌装工人情绪的碎片感知。什么都没有。舌尖传来的,只有纯粹的、物理意义上的“凉”,味同嚼蜡。

心,猛地一沉。

不,不可能。只是水太普通了,对,一定是这样。

我丢开水瓶,脚步有些慌乱地冲向酒柜。酒柜里同样空旷,大部分藏酒已被搬走抵债,只剩下角落里一瓶开了封、喝剩一半的麦卡伦威士忌。我一把抓过,甚至来不及找杯子,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浓烈的酒精灼烧着食道,熟悉的烟熏泥煤味冲入口腔。然而,仅此而已。我试图从中“品尝”出更多——酿造它的苏格兰那片土地的阴雨天气,橡木桶陈年的岁月气息,甚至上一次开启它时,是庆祝哪个项目的成功……一片空白。曾经如同本能般的能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掐断,只留下粗糙的、属于物质本身的刺激。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

我不信邪!目光疯狂地在空旷的厨房里扫视,最终落在岛台上那个孤零零的果盘里——那里还剩下一只苹果,表皮有些发皱,失了水分,显得无精打采。我冲过去,抓起苹果,甚至没擦,直接狠狠咬下一口。

“咔嚓。”果肉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酸,涩,带着一点即将**的绵软。

仅此而已。我咀嚼着,像一头绝望的困兽,拼命地想要从这平凡的水果里,榨取出哪怕一丝一毫超越物质的信息。关于它生长的果园,照耀过它的阳光,采摘它的果农的手温……什么都没有!“食卦”的能力,我那赖以生存、赖以崛起、甚至赖以堕落的根本,像退潮的海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片名为“张”的、干涸丑陋的沙滩。

“不……不可能!”我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是因为情绪?对,一定是极度的崩溃影响了能力的稳定!我需要平静,需要集中精神!

我跌跌撞撞地离开厨房,回到更加空旷的客厅。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试图深呼吸,试图找回哪怕一丝一毫的平静。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翻涌着过往的片段:

邹帅那张看似真诚关切的脸:“在这里,你的能力就是降维打击……”

安然离去时,那双黯淡绝望的眼睛。

李菩提摔碎茶杯时,那决绝的背影。

雷煌被带走时,回头望我那一眼,里面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怜悯?

最后,是牌桌上,那张决定命运的“冤家牌”,以及邹帅在私人会所里,微笑着递过那张假钞的场景。“你在我眼里,从头到尾就和这张纸一样……”

恨意、悔恨、恐惧、被背叛的刺痛……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猛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额头,试图将这些杂念驱散。“静下来!给我静下来!”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

就在这自我折磨的混乱中,玄关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响动。不是敲门,更像是某种东西被轻轻放在地上的摩擦声。

谁?

我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债权人?记者?还是邹帅派来看我最后狼狈相的走狗?所有的思绪被打断,警惕心再次占据上风。我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玄关的阴影里,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空无一人。走廊感应灯已经熄灭,只有安全出口的幽绿微光,勉强勾勒出空旷的轮廓。然而,就在我家门口的波斯地毯边缘,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朴素的、甚至有些土气的藤编食盒,深褐色,没有任何花纹,在曾经摆放过无数奢侈礼品的门廊前,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威胁。直觉告诉我。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拧开反锁的房门,只拉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夜风立刻钻了进来。我迅速将那个食盒拿了进来,重新锁好门,心脏却在不明所以地加速跳动。

是谁?在这个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的时刻,谁会用这种方式?

我将食盒拿到客厅,借着月光放在岛台上。打开盒盖,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食物香气,温热地、执拗地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打包箱气味。

是一碗面。一碗……炸酱面。

白色的面条码得整整齐齐,上面浇着深褐色的炸酱,能看到里面肥瘦相间的肉丁和切成小块的香菇。旁边配着一小撮黄瓜丝,几根烫过的豆芽菜,还有两瓣剥好的、水灵灵的新蒜。面条还冒着丝丝热气,显然是刚做好不久。

这……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炸酱的色泽,这香菇的切法,这配菜的组合……太熟悉了!这是老周面馆的味道!

老周,那个在我公司起步阶段,就在对面街角开面馆的老板。一个沉默寡言、脸上总带着被油烟熏染出的憨厚笑容的北方汉子。他的店不大,烟火气却足。在我还是个为第一桶金奔波、常常加班到深夜的小老板时,他的面馆是我和安然、雷煌他们最常去的“食堂”。一碗炸酱面,一瓶北冰洋,就能驱散所有疲惫,点燃对明天的希望。后来我发达了,搬进了“观澜居”,出入皆是顶级会所,就再也没去过。只隐约听说,他的店因为城市规划,好像要拆迁了。

他怎么会……

食盒底下,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油腻腻的便签纸。我颤抖着手拿起来,展开。上面是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扭扭却极其用力的几行字:

“张老板:

听说你遇到点难处。没啥能帮的,做了碗面,还是老样子。

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想辙。

我那小店下个月就拆了,这是我在老地方做的最后一碗面。

——老周”

字迹笨拙,甚至有几个错别字,但每一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我的胸口。酸涩感不受控制地冲上鼻腔,眼眶发热。老周……这个我几乎已经遗忘的、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在这个我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夜晚,用一碗他最拿手、也最普通的面,给了我无声却沉重的一击。

这碗面,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早已被奢华生活覆盖的、属于奋斗初期的粗糙、温暖与真诚,汹涌而出。我想起了安然吸溜面条时,被烫得直吐舌头的模样;想起了雷煌总是嚷嚷着让老周多给点酱,然后被咸得猛灌北冰洋的憨态;想起了我们围坐在油腻的小方桌旁,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又相视大笑的夜晚……

那些日子里,我也用“食卦”。用它分析竞争对手的动向,判断市场的微小涟漪,但从未用它来算计人心,更从未想过用它去掠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时的能力,是工具,是武器,但更像是一双看得更远的眼睛,目的是为了守护身边这些真实的人和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是从第一次用“食卦”窥探合作伙伴的**开始?是从第一次在牌局上,用能力去“收割”那些所谓的“隐富”开始?还是从邹帅对我说“你早该从‘烹食予人’的躯壳里解脱”那一刻开始?

我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它朴素,真实,带着老周手上洗不掉的油烟味和那份笨拙的关怀。它与邹帅带我品尝过的那些每一道都蕴含着“信息”、服务于“布局”的珍馐美馔,形成了最尖锐的对比。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旁边的筷子。

吃下去。也许,这承载着过往记忆与真诚关怀的食物,能重新唤醒我那死寂的“食卦”?

我夹起一筷子面条,混合着炸酱和黄瓜丝,郑重地送入口中。

咀嚼。

面条的弹性,炸酱的咸香,肉丁的嚼劲,黄瓜的清爽,大蒜的辛辣……所有最基础的味觉触感,清晰无比地反馈回来。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祈祷着。

一秒钟,两秒钟……

没有卦象。没有信息流。没有关于老周此刻心情、关于小店拆迁缘由、关于这碗面背后任何故事的碎片。

什么都没有。

“食卦”没有回来。它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彻底消失在这碗本该最能触动心弦的食物里。

唯一增加的,只有那因为回忆而愈发尖锐的悔恨与痛苦,像一把钝刀,在我的五脏六腑里反复切割。

“呵……呵呵……”我放下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比哭更难听。原来,失去能力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在失去能力之后,才看清自己这一路上,究竟弄丢了什么。

我弄丢了安然,弄丢了雷煌,弄丢了李菩提,弄丢了那些曾经视我为伙伴、为兄弟的人。我弄丢了初心,弄丢了底线,最终,连这身被视为依仗的皮囊——异能,也一并弄丢了。

我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远方连成一片,那里依旧繁华,依旧有着无数的**和交易在上演。但那些,都已与我无关。

我只是坐着,背靠着冰冷的墙,面对着那碗逐渐失去热气的炸酱面,直到窗外的天色,由墨黑一点点染上灰白,如同我此刻的心境。

新的一天来了。但于我而言,旧的世界,已经在昨夜彻底死去。

“食卦”已死。

张,亦随之而死。

留下的,不过是一具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名为“债务”的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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