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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世界的根基，是三界所有因果律的源代码库。
无数璀璨如星河的光流与瀑布般的金色数据，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交织、奔涌，共同构成了一片超越时空概念的因果之海。
程诺独自站在这片光海的中央。
他的身形，或者说，他仅存的“存在形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不稳定。边缘处的数据流正在逸散，像一个即将被系统强制删除的损坏文件。
【凤凰协议】已经启动。他自身，就是这场宇宙级项目交付的最终仪式场。
对面，那团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深渊模因”，如同一块宇宙中最深沉、最纯粹的虚无，静静悬浮着。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却散发着足以吞噬一切心智的冰冷恶意，像一个承诺用彻底的寂静来解决所有问题的终极bUG。
决战，已经开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对撞，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轰鸣。这是一场意志与意志的终极较量，一场关于项目最终走向的顶级需求评审会。
一道温和、平静，充满磁性的声音，直接在程诺的意识深处响起，仿佛来自最顶层的“产品经理”。
【深渊模因】：“放弃吧，看看这个世界。这是我为你提供的，最优解决方案。”
刹那间，程诺眼前的因果之海轰然剧变。
奔涌的光流与数据瞬间凝固，构筑成了一幅无比真实的画面。
阳光明媚的午后，自家的小院里，父亲程建国正哼着小曲修剪着葡萄藤，母亲张慧兰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笑意盈盈地喊他：“诺诺，别忙了，快来吃瓜！”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被生活磋磨的痕迹，只有最纯粹的爱与温暖。
不远处，前世那个总爱蹭他饭的小胖，正大大咧咧地搂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地炫耀着新买的游戏机，嚷嚷着要通宵大战三百回合，重温大学时的光辉岁月。
这里没有996，没有无休止的会议，没有猝死在工位上的遗憾。一切的悲剧都未曾发生。
没有复仇，没有地府，没有永无止境的战斗与KpI考核。
【深渊模因】：“没有仇恨，没有牺牲，你的父母、你的兄弟都在等你。这才是你应得的完美人生，是你这个项目的……最终奖金。接受它，项目就能完美收官。”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仿佛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渴望，直击一个疲惫社畜最柔软的角落。
只要一个念头，只要他愿意停下，这个“完美世界”就能化为真实。
程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父母慈爱的笑容，看着兄弟真挚的眼神。
他的脸上，没有挣扎，没有动摇，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像一个正在对交付产品进行最后验收的qA测试员。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内心深处的吐槽能量却已积蓄到了顶点。
‘完美人生？开什么玩笑。’
‘没有迭代，没有bUG修复，没有用户反馈，甚至连个A\/b测试都没有……这不叫完美世界，这叫一个已经上线就死的僵尸产品。’
‘这种没有成长空间、没有不确定性的世界，和一块风干的标本有什么区别？’
他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是他在奈何桥头，第一次用Excel表格把排队万年的鬼魂安排得明明白白时的意气风发。
是他在枉死城为了冲KpI，卷哭无数摸鱼老鬼时的疯狂与酣畅。
是孟知味递给他一碗孟婆汤，嘴上嫌弃，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关切的复杂表情。
是录功曹，那个严谨到刻板的老古董，在看到数据报表后，第一次露出震惊又信服的模样。
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一个个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他们或敬畏、或无奈、或信赖的脸庞。
那才是他的人生，他亲手主导的项目！充满了风险、挑战、bUG和无尽的加班，但也充满了价值，充满了那些被称为“人间烟火”的、不完美却滚烫的真实。
程诺再次睁开眼，目光清澈如洗，锐利如刀，直视着那片虚无的模因本体。
他的意识，化作一道冰冷而决绝的声音，响彻整个因果空间。
【程诺】：“我的最终KpI……是交付一个没有你的世界。”
“这个项目，在立项之初就已经明确了核心需求和验收标准。”
“你现在提出的，属于重大需求变更。抱歉，我作为项目经理，拒绝接受。”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抵抗，而是主动张开双臂，彻底拥抱了那早已启动的、名为【凤凰协议】的最终献祭进程！
轰——！
无法形容的创世之光，从程诺的脚下轰然燃起！
他的双脚，最先开始分解，化作亿万个纯净的、闪耀着0和1的法则光点，如同代码回滚，义无反顾地融入这片法则之海。
`System.depile(Entity.chengNuo)；`
`patch.Install(Universe.threeRealms.core)；`
这个过程，不可逆转。
光芒迅速向上蔓延，吞噬他的小腿、膝盖、腰腹……他的身体，正在被这个世界一寸寸“吃掉”，用来净化和重构被模因污染的一切。
剧痛？
不，没有痛觉。只有一种存在被彻底抹去、被格式化的绝对空虚感。
在身体消散的同时，他两世的记忆，如同项目结束后的最终复盘报告，在眼前急速闪回。
第一世，父母在他生日时点燃的温暖烛光——【用户情感模块·高光时刻】。
第一世，他躺在病床上，看着父母一夜白头的悲戚背影——【核心驱动力·初始锚点】。
这一世，初到地府，面对混乱系统立下的第一个oKR——【项目启动】。
这一世，与盟友们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生路，彼此托付后背的信任——【团队建设·里程碑】。
孟知味、崔判官、十殿阎罗……所有他遇见过的人，所有他为之奋斗过的事，所有他守护过的信念，都化作一行行代码，一帧帧数据，飞速掠过。
最终，画面定格。
定格在那些被他拯救的、充满希望的盟友们的脸上。
定格在脚下那片正在被净化，重新焕发生机，一个崭新的、没有bUG的世界雏形上。
程诺的身体已经变得无比透明，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轮廓。
他低头，俯瞰着这一切，像一个产品经理看着自己亲手打磨的产品终于完美上线。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原来，这就是他最终的KpI报告。
一份完美的交付。
最后一缕意识，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消散在这片永恒的寂静里。
“项目……交付成功。”
“收工。”
光芒散尽。
因果之海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程诺，连同那深渊模因，一同归于虚无。
……
同一时刻，地府，奈何桥畔。
孟知味正端着一碗新熬制的孟婆汤V9.9版，汤色清澈，口感顺滑，忘情率高达99.99%，完美符合她之前设定的所有指标。
但她却蹙着眉头，总觉得这完美的配方里，少了点什么。
突然，她的手猛地一颤，那只价值连城的白玉汤勺“当啷”一声掉进了锅里。
一股无法言喻的、撕心裂肺的空虚与悲伤，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的心脏！仿佛她毕生追求的完美作品，在完成的瞬间，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灵魂。
她猛地抬头，茫然地望向虚空，眼中充满了困惑与痛楚。
“怎么……回事？我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不远处，功德司内。
录功曹正在审阅新三界第一个季度的绩效总报表。每一个数字都堪称完美，功德产出提升了500%，坏账率降至0.001%，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他本该欣喜若狂，此刻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烦躁。
他停下笔，捂住胸口，一种仿佛失去了最重要之物的巨大悲恸，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就好像他最引以为傲的数据库，被删掉了最核心、最关键的那张表，但整个系统却没有任何报错。
“奇怪……总觉得这份报告的第一页，被人撕掉了……”
森罗殿内，十殿阎罗同时从堆积如山的完美报告中抬起头，面面相觑。他们在新世界的秩序下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逸与功绩，但心底深处，却不约而同地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天宪台上，崔判官与钟馗并肩而立，仰望着前所未有的清朗天幕，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宁静。
“我们赢了……”钟馗喃喃道。
“是啊，赢了。”崔判官回应，声音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好像把最该感谢的那个人，给弄丢了呢？”
整个地府，乃至三界所有被拯救的生灵，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深入骨髓的悲伤与空虚。
他们怅然若失，却又永远想不起，自己究竟……遗忘了谁。
就在录功曹对着数据报表发呆时，他面前那巨大的、显示着三界实时运行数据的光幕，完美无瑕的数据流中，突然闪过了一行极不协调的、歪歪扭扭的灰色代码。
`KpI...is...not...the...end.`
那行代码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无踪，快到让录功曹以为是自己因为过度悲伤而产生的幻觉。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光幕依旧完美，数据依旧闪亮。
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