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与胡三的招供,如同撬开了坚固堤坝的一道缝隙,污浊的暗流汹涌而出。
根据他们的供词,秦风与靖王派出的亲兵联手,以雷霆之势,迅速秘密逮捕了兵部武库司、工部军器监数名涉案的低阶官员与胥吏。
审讯在多个地点同时紧张进行,口供相互印证,拼凑出的**图景令人触目惊心。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司徒岸、凌无双与萧景宏都意识到,军械的以次充好、偷梁换柱,或许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那一角。
真正导致边军陷入困境、不得不铤而走险寻求“非官方渠道”的根源,似乎潜藏在更深的水下。
这日午后,三人再次聚在六扇门那间用于处理机密要案的卷宗室内。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墨汁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从证物,那些劣质军械上散发出来的。
桌上、地上堆满了新送来的卷宗,主要是从户部调取的近年来北境军饷拨付记录,以及从兵部、北境各卫所调取的军饷接收与发放记录。
凌无双埋首于一堆数字之中,秀眉紧蹙。她面前摊开着户部拨付的账册与边军接收的账册,指尖在一行行令人头晕目眩的数字间快速移动、比对。
萧景宏则站在一旁,双手抱胸,脸色铁青地看着那些记录,他虽不精于账目,但对北境军饷发放的实际情况了如指掌,每每看到与事实不符之处,便忍不住冷哼一声,周身杀气四溢。
司徒岸坐在稍远处的书案后,面前摆放着整合后的各方口供与初步梳理的关系图,他神色沉静,目光却锐利如鹰,仿佛要通过这些纷乱的线索,看穿背后真正的黑手。
“不对……”
凌无双忽然停下动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她拿起两份分别来自户部和朔风营的、记录同一笔军饷的册子,快步走到司徒岸的书案前,“丞相,您看这里。
户部记录,去年秋,拨付朔风营军饷白银十万两,粮草折银五万两,共计十五万两,已于九月初十全数拨付兵部。”
司徒岸接过册子,目光扫过。
凌无双又指向朔风营的记录:“但朔风营的记录显示,他们是在十月廿五才收到这笔军饷,而且实收只有白银九万两,粮草折银四万五千两,共计十三万五千两。
不仅晚了近一个半月,还凭空少了一万五千两!”
萧景宏也大步走了过来,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都跳了跳,他咬牙切齿道:“没错!
本王记得此事!
当时北境已开始下雪,将士们的冬衣、炭火都指望着这笔饷银!
拖延一个半月,意味着多少将士要在严寒中苦苦支撑!
而克扣的一万五千两,户部给出的理由是‘路途损耗’、‘火耗’!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路途损耗?火耗?”
凌无双冷笑一声,又迅速翻出另外几笔军饷记录,“不止这一笔。
丞相请看,前年冬,拨付镇北军的军饷,拖延两月,克扣八千两;
今年春,拨付鹰扬卫的,拖延一月,克扣一万两千两……几乎每一笔大额军饷拨付,都存在不同程度的拖延与克扣!这绝非偶然!”
她将几处比对出的问题数据一一指给司徒岸看,条理清晰,证据确凿。
那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边关将士在严寒中的煎熬,是不得不使用劣质军械的无奈,是无数可能因此而无辜逝去的生命!
司徒岸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对比,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眸中寒光凛冽。
他之前虽知军饷拨付可能存在一些问题,却没想到竟如此猖獗!
拖延,或是为了吃期间的“利息”,或是为了索要“加速费”;
克扣,则直接用各种荒谬的名目中饱私囊!
这已不仅仅是贪腐,这是趴在国防命脉上吸血!
“户部……”司徒岸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冰冷刺骨,“好一个户部!
掌管天下钱粮,便是如此‘精打细算’的么?!”
他猛地站起身,在室内踱了两步,猛地停下,看向凌无双和萧景宏:“如此大规模的拖延与克扣,绝非户部底层胥吏敢做、能做的。
必然有更高层级的官员在背后主导,甚至可能已经形成了一套默认的‘规矩’!”
萧景宏赤红着眼睛,低吼道:“查!
必须一查到底!
本王倒要看看,是哪些蛀虫,敢喝我边军将士的血!”
凌无双相对冷静,但紧握的拳头也泄露了她内心的愤怒,她补充道:“而且,军械案与军饷案很可能互为因果。
正因为军饷被层层克扣、拖延,导致边军正常渠道的军械采购与维护资金不足,才给了赵四、胡三之流可乘之机,也逼得边军不得不接受那些来路不明、质量低劣的军械以解燃眉之急。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她的分析,将两条线索清晰地串联了起来,揭示了边军困境更深层次的根源。
司徒岸赞许地看了凌无双一眼,点了点头:“凌大人所言,切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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