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的警告如同淬了冰的鞭子,抽在青瑶的心上,留下看不见的血痕。那枚被丢在地上的蜡丸,她最终还是捡了起来,藏入袖中。不是屈服,而是她知道,在找到真正的生路之前,这缓刑的毒药,是她必须咽下的苦果。
回到那间堆满故纸的偏殿,空气中弥漫的陈年墨香和药草气息,此刻闻起来却像是腐朽与绝望的味道。她坐在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些冰冷的书页,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赤焰藤”、“冰心散”,以及陆离那句“焚心之引”。
秘密库房的钥匙近在眼前,却又远隔天涯。硬抢?她手无缚鸡之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偷?赵公公那般人物,必然将钥匙看得比命还重,且库房守卫森严,她连靠近都难。
难道真的无计可施?
不,一定还有别的路。既然无法直接拿到钥匙,或许可以从掌管钥匙的人身上下手。赵公公……那个眼神浑浊、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宦官。是人,就有弱点。
她开始更加留意与赵公公相关的信息。借着整理药籍的机会,她不动声色地翻查与秘密库房相关的物资支取记录,留意赵公公的排班、喜好,甚至是他与哪些人交往。她像一只最有耐心的蜘蛛,开始围绕目标,悄然编织着信息的网。
然而,宫廷这座巨大的牢笼,从不缺少意外。
这日,她正在核对一批新入库的南方药材,忽见李公公步履匆匆而来,脸色比上次稽查司来人时还要难看几分。
“青瑶,快,随我去永和宫!”李公公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永和宫?陈妃?
青瑶心头一紧,不敢多问,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跟上。
永和宫内,气氛比上次陈妃呕血时更加凝重。陈妃并未昏迷,而是蜷缩在凤榻上,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襟,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几位太医围在榻前,皆是眉头紧锁,面色沉重。
皇后端坐于上首,面沉如水。见到李公公和青瑶进来,她锐利的目光立刻落在青瑶身上。
“你就是那个几次三番看出蹊跷的青瑶?”皇后的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
青瑶立刻跪伏在地:“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回话。”皇后淡淡道,“陈妃此番病得古怪,太医们束手无策。本宫听闻你心思细,于药性似乎也有些非常之见。你上前来看看,陈妃此番,究竟是何缘故?”
青瑶心中叫苦不迭。这分明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她一个宫女能有何作为?看出问题,是僭越;看不出,是无能。无论哪种,都可能惹来祸端。
但她无法抗命,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她不敢靠得太近,隔着几步距离,仔细观察陈妃的情状。
面色潮红,冷汗涔涔,抓挠胸口,牙关紧咬……这症状,不似寻常疾病,倒像是……
她目光飞快地扫过榻边小几上放着的一碗尚未喝完的安神汤,鼻翼微动,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殿内浓郁药香格格不入的甜腻气息。
是“幻梦散”!一种能引人陷入恐怖幻境、放大身体痛苦的迷药!此物并非剧毒,却极为阴损,多用于江湖下三滥的手段,宫中极为罕见。
下毒之人,手段又变了!不再追求直接致命,而是改用这种折磨人心智的方式!是因为上次下毒被发现,所以变得更加谨慎隐蔽了吗?
她该不该说?如何说?
若直言是“幻梦散”,她如何解释自己认得这等江湖药物?若不说话,陈妃继续被折磨,皇后必然降罪,她同样难逃干系。
电光石火间,青瑶做出了决断。她后退一步,重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确定:“回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愚见,娘娘此状,不似寻常病症,倒像是……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以致心神失守,气血逆乱。奴婢幼时在乡间,曾见过被山魈惊扰之人,症状……略有相似。”
她绝口不提“幻梦散”,只将症状引向“惊吓”,这是最稳妥,也最能自保的说法。
“惊吓?”皇后凤眸微眯,审视着青瑶,“你的意思是,这永和宫内,有东西惊吓了陈妃?”
“奴婢不敢妄断!”青瑶连忙叩首,“只是……只是娘娘玉体违和,或许……或许可仔细查查近日娘娘接触过的器物、饮食,或有无异常声响、光影等物,看看是否……是否有冲撞之处。”
她将话题引向了玄虚的“冲撞”,这是后宫妇人最容易相信,也最难以查证的方向。既能暂时解释陈妃的症状,又能给皇后一个调查的由头,将自己从中摘出来。
果然,皇后闻言,沉吟片刻,对身旁的女官道:“听见了?给本宫仔细地搜!一草一木都不许放过!”
二
永和宫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搜查。青瑶垂首立于一旁,心中却无半分轻松。她知道自己只是暂时过关,皇后和那些太医都不是易与之辈,自己的那番说辞,未必能完全取信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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