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干涩、沙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带着一种金石摩擦般的滞涩感,却又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层层纱幔,如同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青瑶的耳膜!
“你……终于来了……”
青瑶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端着药罐的手猛地一颤,温热的药汁险些泼洒出来。她霍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那重重纱幔之后——声音的来源,赫然是凤榻之上,那个本应昏睡不醒、气息奄奄的孙贵妃!
她醒了?!怎么可能?!太医署束手无策,连皇帝都认为她魂魄被“太阴锁魂印”所困,处于一种不生不死的“休眠”状态,她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而且,听她这话气,仿佛……早已预料到自己的到来?!
巨大的震惊与错愕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青瑶所有的计划与心理防线。她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看着那纱幔之后模糊的轮廓,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殿内跪着的几名宫女也听到了这声音,她们惊恐地抬起头,看向凤榻,脸上写满了与青瑶如出一辙的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更深的恐惧,纷纷以头触地,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怎么?很意外?”纱幔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流畅了些许,却依旧带着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虚弱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讥诮,“看到本宫……还活着?还能说话?”
青瑶猛地回过神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混乱的思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宫女应有的惶恐:“娘……娘娘?您……您醒了?奴婢……奴婢是来给您送药的……”她试图将话题引回“送药宫女”的身份上。
“送药?”孙贵妃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干涩而短促,带着浓浓的自嘲与悲凉,“是送来催命的药……还是送来,让本宫这‘容器’更加‘可口’的药?”
容器!她竟然知道“容器”!
青瑶瞳孔骤缩,握着药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入陶罐之中!孙贵妃不仅醒了,她竟然还知晓自己身为“容器”的命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看穿了青瑶心中的惊涛骇浪,纱幔后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缓缓道:“不必装了……沈青瑶。或者,本宫该叫你……‘影傀’?”
沈青瑶!影傀!
她连这个都知道?!
青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全身戒备到了极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碍事的纱幔,看清后面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她到底是谁?是真的孙贵妃?还是……被什么东西占据了身体?亦或是,她从始至终,都在伪装?
“你……究竟是谁?”青瑶的声音失去了伪装,带着无法掩饰的冷厉与警惕。
“本宫是谁?”纱幔后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响起一阵压抑的、仿佛牵扯到肺腑的低咳,良久才平复下来,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漠然,“本宫是孙玉娆,是大明皇帝亲封的贵妃,也是……被他们选中的,承载‘太阴锁魂印’的‘容器’……更是,和你一样,不甘心就此沦为祭品的……可怜人。”
她的语气从最初的讥讽,逐渐转为深沉的悲哀与无力,最后那句“可怜人”,更是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绝望。
青瑶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孙贵妃不仅清醒,知晓自身处境,甚至……流露出反抗之意?
“你……何时醒的?又如何知道这些?”青瑶没有放松警惕,追问道。这一切太过诡异,由不得她不怀疑。
“何时醒的?”孙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恍惚,“或许……从未真正昏睡过吧。那‘同心蚀骨散’折磨的是本宫的肉身,而那‘锁魂印’……囚禁的是本宫的神魂。本宫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能‘听’到外面的一切,能‘感知’到那些围绕在本宫身边的阴谋与算计……包括你,沈姑娘,你数次前来,你的气息,你的‘目光’……本宫都能感觉到。”
她竟能感知到“星辉之瞳”的窥探?!青瑶心中再震!这孙贵妃,绝非常人!
“至于如何知道……”孙贵妃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皇后娘娘的‘厚爱’,曹督主的‘关怀’,还有那位南疆巫医的‘诊治’……他们以为本宫昏聩无知,却不知,有些话,即便本宫‘听’不到,也自有‘有心人’,会想方设法让本宫‘知道’。”
有心人?青瑶立刻想到了平阳郡王!是他?他一直暗中关注长春宫,并设法将真相传递给了孙贵妃?
“是平阳郡王?”她试探着问道。
纱幔后沉默了片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姑娘,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她的话,将青瑶拉回了残酷的现实。是啊,无论孙贵妃为何清醒,无论她知道了多少,都无法改变子时三刻即将到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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