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深处,那一点银蓝星芒幽幽闪烁,如同亘古长夜中唯一不灭的灯塔,又似一只冰冷无情的宇宙之眼,穿透层层黑暗,凝视着井边心神剧震的成王朱瞻塙。
“……你母后慈宁宫地底,究竟藏着何物?”
那清冷平静,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的声音,再次于朱瞻塙脑海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紧绷的心弦上。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下碎石滚动,落入井中,发出空洞而悠长的回音,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内里的绸衫。纵使他贵为亲王,见惯朝堂风云,后宫倾轧,但眼前这般超乎理解的景象——井底异光,脑中传音——依旧超出了他认知的范畴,带来的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敬畏。
“谁?!装神弄鬼!”朱瞻塙强自镇定,低喝道,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颤抖。他右手下意识按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柄淬炼的短剑,乃是能工巧匠所制,吹毛断发,但此刻,这凡铁带来的安全感却微乎其微。
“我是谁,并不重要。”井底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重要的是,成王殿下心中所疑,眼中所惧,是否为真。孙贵妃为何玉碎长春宫?慈宁宫下,供养的又是何方神圣?亦或……邪魔?”
“住口!休得污蔑母后!”朱瞻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厉声打断,脸色在稀薄的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母后,是他心底最复杂、也最不容触碰的禁区。孝道与隐约察觉的不安,日夜撕扯着他的内心。
“污蔑?”井底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弄,那星芒也随之轻轻摇曳,“殿下今夜独自前来,心中若无疑虑,又为何会站在此地?凤陨玉碎,死气盘踞长春宫,司天监束手,皇兄沉默……这一切,殿下当真以为,只是寻常?”
朱瞻塙呼吸一滞,哑口无言。是啊,若他心中坦荡,坚信母后清白,又何必深夜来此,赴这诡异之约?孙玉娆死状凄惨,宫中流言蜚语,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敢深想,不愿相信那至高至慈的母后,会与这等诡谲之事牵扯。
“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他声音干涩,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那点星芒,那直接脑海的声音,拥有一种奇异的说服力,让他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要探寻那被重重迷雾掩盖的真相。
“我知道,慈宁宫地底,沉睡着一道古老而冰冷的意志。它非神,非仙,更非我族类。它以众生情绪为食,尤嗜恐惧、绝望与忠诚的献祭。孙贵妃,或许便是它选中的……最新祭品。”
“祭品?!”朱瞻塙浑身一震,瞳孔骤缩。这个词,让他联想到了史书中记载的种种血腥巫蛊,以及一些只在宗室秘闻中流传的、关于前朝甚至更早时期的诡异传说。
“不可能!母后她……她常年礼佛,慈悲为怀,怎会……”他试图反驳,但语气却虚弱无力。因为他想起,近一两年来,母后的性情确实有些微变化,虽依旧慈和,但偶尔流露出的眼神,会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以及……对佛前长明灯一种近乎偏执的关注。以往他只当是母后年纪渐长,修为日深所致,如今被这点破,顿时细思极恐。
“礼佛?”井底的声音轻轻重复,星芒闪烁,仿佛在冷笑,“那殿下可知,慈宁宫小佛堂地下三丈,并非地基,而是一口以血纹铭刻的‘养灵棺’?所谓佛光,不过是掩盖其气息的幌子。殿下每次请安,所感受到的所谓‘祥和’,不过是那东西沉睡时散逸出的、迷惑人心的余波。”
养灵棺!血纹铭刻!
朱瞻塙如遭雷击,踉跄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并非对玄奥之事一无所知,身为亲王,他能接触到一些常人无法触及的秘辛。“养灵”二字,一听便知绝非善类!联想到孙玉娆死前曾多次去慈宁宫请安,并且似乎得太后赏赐过一枚玉佩……他记得,孙玉娆暴毙前几日,确实时常摩挲一枚翡翠玉佩,神情恍惚!
难道……难道母后真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遍体生寒。
“你……你有何证据?”他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挣扎。
“证据?”井底的声音顿了顿,那点星芒骤然亮了几分,“殿下既然要证据,那便……亲身体验一番吧。”
话音未落,不等朱瞻塙反应,井底那点星芒猛地爆开!并非狂暴的爆炸,而是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化作无数道纤细如发的银色光丝,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自井口喷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瞬间将朱瞻塙包裹!
“呃!”朱瞻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愕,便觉周身一紧,一股冰冷而磅礴的力量侵入体内,并非破坏,而是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裹挟着他的意识,猛地向下坠去!
不是**的下坠,而是精神、是意识的沉沦!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条由星光构成的湍急河流,四周是飞速掠过的、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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