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石门在身后合拢的巨响,如同墓穴封土,将外界所有的光、声与希望彻底隔绝。
殷冥挟着苏泓,在一条明显更为古老、倾斜向下的密道中疾驰。不同于上方战场的血腥污浊,此处的空气阴冷潮湿,带着地下深水特有的腥气与一种陈年西域香料混合的、沉闷的馥郁。
苏泓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左肩关节错位的剧痛、后背爪痕的灼热,以及强行冲穴导致经脉如同被细沙研磨的隐痛,如同清晰的信号流,持续不断地反馈着这具身体的受损状况。
通道尽头,是一扇看似与岩壁融为一体的厚重石门。殷冥单手按上某处机关,石门无声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一直被禁锢和痛楚占据感知的苏泓,也在瞬间摄入眼中——
那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高远,倒悬着无数嶙峋石笋,宛如巨兽利齿。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传来地下暗河奔腾的轰鸣,水汽氤氲而上。数座天然形成的石桥,如同巨神随意抛下的骨骼,纵横交错,连接着溶洞中央几处突出的广阔平台。
他们所在的,正是最大的一处平台。平台边缘即是万丈深渊,黑沉沉不见底。平台表面以巨大的黑曜石板铺就,光可鉴人,倒映着穹顶石笋与四周壁龛中燃烧的、跳跃的幽蓝色火焰,将此地渲染得既瑰丽又诡谲。平台中央,陈设着西域风格的软榻、矮几,与这天然奇景格格不入,却又因材料的原始粗犷而奇异融合。
殷冥将苏泓放在铺着深色兽皮的软榻上,动作算不上轻柔。
他玄色衣袍上沾染了尘土与不知是谁的血迹,脸色在幽蓝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碧眸却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刚刚经历激战、被沈忘忧剑意所迫、以及怀中猎物不惜自损也要挣脱的怒火、不甘,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被挑衅后愈发炽烈的占有欲。
他盯着苏泓,像是审视一件刚刚从别人手中夺回、却已然出现了裂痕的珍宝。少年一身素白衣袍早已破损染血,绯墨长发凌乱披散,衬得脸色愈发剔透苍白。自被他带入这地宫,少年便一直赤着双足,此刻那纤尘不染的肤色在幽暗光线下如同冷玉,与袍角沾染的暗红血迹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此处,‘回音渊’。”殷冥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微喘与一丝冰冷的嘲弄,“此地构造奇特,万籁至此,皆可放大百倍,回声往复,最能……涤荡心神。”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字,带着不言而喻的恶意。
他话音未落,已抬手拂过苏泓身前。
并非解穴,而是数道阴寒指力透入,强行刺激其气血加速奔流,放大其感官!
苏泓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周遭的一切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暗河奔流的轰鸣如同在耳畔炸响,火焰跳跃的噼啪声尖锐刺耳,甚至连殷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背后的伤口与左肩的剧痛也随之放大了数倍,冲击着他的忍耐极限。
他蹙紧眉头,抵抗着这感官过载带来的眩晕与不适。
殷冥对他的反应似乎满意了些许,但眼底的戾气未散。他手腕一翻,那枚乌沉的天魔铃已现于掌心。
“方才塔上,你不是想逃么?”他俯身,碧眸紧紧锁住苏泓,声音低沉而危险,“让本座看看,在此地,在我面前,你还能如何?”
“叮——嗡——”
天魔铃摇动!低沉的嗡鸣并非响在空气中,而是直接在他脑海深处震颤、回荡!
几乎同时,受那天魔铃邪异声波的精准牵引,苏泓腰间的索红铃竟也随之共振,发出一串清越却杂乱的颤音,被动地加入了这场毁灭性的合奏。
两种铃音在这特殊的溶洞中被无限放大、折射、叠加!一声铃响,化作千百声回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有无数个殷冥在同时摇铃。
声音撞在倒悬的石笋上,震下细碎的粉尘,落入深渊,连那暗河的轰鸣似乎都在这诡异的交响中被暂时压制。
魔音不再是无形的波动,而是化作了有质的、不断收拢的绞索,从每一寸空间勒紧苏泓的识海!他眼前景物开始扭曲晃动,黑曜石地板上倒映的幽蓝火焰化作张牙舞爪的鬼影。
他试图固守心神,在内海构建《基础吐纳术》的循环模型,以绝对的理性去解析、拆解这魔音的频率与结构。然而被封的内力如同死水,模型甫一建立便被蜂拥而至的音波撕得粉碎。
那魔音如同无数细针,顺着被强行刺激、放大的感官,狠狠扎入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
苏泓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痛楚来对抗这精神上的侵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殷冥看着他在魔音中挣扎却依旧强撑清明的眼神,心中那股因沈忘忧逼近、因猎物反抗而起的暴戾之火燃烧得更旺。他催动内力,铃声节奏陡然变得急促、诡谲,如同万鬼哭嚎,要将人的理智彻底撕碎!
“呃……”苏泓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身体蜷缩,意识在魔音的狂潮中如同暴风雨里的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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