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冰与火的极端中撕裂。
前一瞬还是绝尘峰顶蚀骨的严寒,冻僵四肢;下一瞬,一股无名邪火自脏腑轰然窜起,灼烧着理智的边界。
迷蒙的视野里,沈忘忧的身影在漫天飞雪中凝立,白衣不染尘埃,眼神却比万年玄冰更刺骨。他静静地看着他,如同审视一件出了差错的器物。
忽然,那冰封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伸出的手并非执剑,而是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摩挲着皮肤,缓缓下移,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按压在他的唇上。
“徒儿,”那声音沉哑,陌生得令人心惊,“可觉焦渴?” 冰凉指腹带着剑茧,重重碾过他的唇瓣。
身影逼近,气息几乎交融,带着一股压抑的、近乎侵略的意味……
不对。逻辑错误。老师不会如此。
苏泓猛地偏头试图避开,唇上却残留着冰玉般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被扭曲了的雪松冷香,挥之不去。
体内的燥热变本加厉地灼烧起来。如同岩浆般翻涌滚动,流入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河面,将河水染得如同流淌的火焰。
花欲燃不知何时依偎在侧,紫红衣袂流光溢彩,眨动着天真与妖异交织的眼眸。
“哥哥,”甜腻的嗓音带着蚀骨的诱惑,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耳畔,“你身子这般烫,定是中了极乐蛊……让我助你,共享无边欢愉可好?”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灵蛇般探向他的衣襟。
甜腻香气扑鼻,苏泓只觉五内烦闷欲呕,强烈的排斥感让他想要推开这过于贴近的躯体。
香气骤然消散,掌心又传来锦缎粗糙的触感与刺目的红, 夕阳的余晖坍缩成一豆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客栈厢房里令人不适的鸳鸯红被,浓烈酒气混杂着沙尘与汗液的味道扑面而来。
赫连轻侯醉眼猩红,将他死死禁锢在怀,力道大得惊人,滚烫的唇舌在他颈侧旧伤处近乎啃咬地肆虐,带来清晰的刺痛与黏腻触感。
“苏泓……”执拗的、带着酒气的私语如同魔咒灌入耳中,“与我同醉……”
颈侧的刺痛与黏腻犹在,眼前却已是一片荒芜的绿意, 满目刺红如泡影般破裂,化作荒弃园林的残垣与疯长的野草,花枝缭乱,在暮色中显得鬼气森森。
楼临风的锦衣袍角在微风中轻扬,他含笑望来,伸出玉色手掌,指节在残阳最后的余晖中泛着温润而诡异的光泽。
“苏兄,”嗓音依旧温雅,目光仿佛带着钩子,要将他拖入深不见底的漩涡。
“韶华易逝,莫待……花落空折枝……”
……
无数人影交错重叠,无数私语缠绵萦绕,无数触碰灼热黏稠。它们如同汹涌的暗流,试图将种种陌生的、炽热的、属于他人的妄念与**,强行塞入他向来澄澈空明的识海,扰人清静、玷污纯粹。
自有记忆起,苏泓的睡眠便是无梦的沉潜。这些纷至沓来的景象,肢体纠缠,私语萦绕,皆源于药力对识海与感官的侵扰,是气血逆乱、心神失守下产生的虚妄杂念。
他的意识被困于这具燥热虚软的皮囊内,数次想凝神定心,挥开这些纠缠不休的妄念幻影,甚至本能地欲抬手格开那些过于侵扰的触碰——
然而身躯却沉重如坠千钧,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缚于温热的泥沼,连抬指这微末的动作都需耗费巨大心力,难以有效执行。他只能固守灵台最后一点绝对清明,如同风暴眼中静立的玉石,冷眼观着这出强加于他的荒诞戏码,心镜始终澄明,映照出其虚妄本质。
……
不知历经几番无声的抗争,那焚身的燥热终于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纷乱的幻象也随之淡薄,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渐次消弭于渐亮的意识边缘。
混沌尽褪。
他于一片空茫中凝起最后一丝心力,如同拭去镜上最后的水汽,眼前的朦胧随之廓清。
苏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玄色鲛绡与深紫绸缎层层叠覆的华盖,边缘缀着的细密金线流苏沉沉垂下,营造出幽邃而奢靡的封闭空间。柔和的光源来自四周壁龛中放置的夜明珠,空气中弥漫着与寂心阁同源,却更为沉郁浓烈的熏香,甜腻中带着凛冽,无孔不入地缠绕上来。将寝殿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暧昧不明的光晕里。
他正躺在一张巨大得惊人的乌木床榻上,身下铺着触手生温的纯黑兽皮与无数柔软垫褥,几乎要将人吞噬。
体内那股被强行引爆的燥热已然平息,但经脉中仍残留着一种奇异的酥软与空虚感,内力运转虽无阻碍,却比平日迟缓、滞涩了许多,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削弱、禁锢。
苏泓勉力撑着手臂,缓缓坐起身,目光沉静地扫过这间比寂心阁陈设更为奢华、也更具压迫感的宽阔宫殿。一侧是完全敞开的露台,以雕花石柱支撑,垂落着半透明的月光纱幔,外面是沉沉的沙漠夜空与低垂的璀璨星河,夜风拂过,带来沙粒的微尘与沁骨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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