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君临沙海,驱散夜的寒意,却带来白昼灼人的馈赠。
幸存者们挣扎着起身,肢体僵硬如锈蚀的机括,每一寸移动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与未愈的伤口。干渴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喉咙与意志。清水被严格配给,每人分到的份额仅能勉强湿润干裂起皮的嘴唇,无法缓解体内燎原般的焦渴。
队伍在沉默中再次启程,步履蹒跚,如同行走在烧红的烙铁上。骆驼的喘息粗重而痛苦,铃铛声有气无力,失去了往日的节奏。
苏泓依旧走在队伍中段,藏青风帽下的脸庞略显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
他体内那缕温顺流转的暖流,此刻正以一种极缓的速度自行运转,最大限度地减少着身体机能的消耗,对抗着外界严酷的侵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水分正从皮肤、从呼吸间不断流失,这是一种基于生理数据的客观认知,而非情感上的焦躁。
赫连轻侯牵着马走在他身旁,嘴唇干裂出血痕,却依旧将最后小半袋清水硬塞到苏泓手中,哑着嗓子,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道:“喂,省着点喝,你这细皮嫩肉的,可别真被这鬼地方烤成肉干。”
苏泓看了看他干裂的唇,没有推辞,接过水囊,却只是象征性地沾湿了嘴唇,便递了回去。“你更需要。”他陈述事实。赫连轻侯活动量大,水分消耗自然也更快。
赫连轻侯愣了一下,看着苏泓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他一把抓回水囊,低声嘟囔了一句,别开脸去。
楼临风走在队伍前方,与顾宗峙并肩而行。
两人低声商议着路线,眉头紧锁。
楼临风的脸色比昨日更差,眼下带着浓重的青影,家族内部的背叛与眼下绝境的压力,如同两条毒蛇噬咬着他的心神。
顾宗峙则显得沉稳许多,但眉宇间也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他偶尔会回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苏泓身上,那眼神深邃,带着权衡与思量。
日头渐烈,毒辣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沙地温度急剧攀升,炙烤着每个人的脚底。视野因蒸腾的热浪而扭曲变形,远处的沙丘如同在水中晃动。
“水……还有多久……”有伤患发出微弱的呻吟,声音如同风中残烛。
向导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绝望地摇头:“按现在的速度……最多再撑两日……若找不到水源……”
死亡的阴影,不再来自刀剑与沙暴,而是来自最原始、最无法抗拒的干渴。
就在士气即将彻底崩溃的边缘,一直沉默观察着四周的苏泓,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右前方一片看似与其他沙地无异、却生长着几丛异常坚韧的刺草的区域。那里的沙粒颜色,在炽烈阳光下,似乎比周围略深一丝,而且……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湿气,混杂在灼热的空气里,被他超乎常人的感知捕捉到。
“那里。”他抬起手指向那片刺草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前方楼临风和顾宗峙耳中,“沙层下面,可能有湿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带着怀疑与最后一缕希冀。
赫连轻侯第一个冲了过去,拔出腰刀,不顾刺草的尖锐,奋力挖掘起来。几名尚有气力的护卫也立刻上前帮忙。
沙土被迅速刨开,向下挖掘了约莫半人深,刀尖触底的质感忽然一变,传来一声沉闷的异响!
“是石头!下面有硬底!”赫连轻侯精神一振,手下动作更快。
当覆盖的沙土被彻底清理开,露出一片龟裂的、颜色深沉的石板,石板边缘的缝隙处,竟然隐隐渗着一丝极其珍贵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湿痕!
“是干涸的河床!下面可能有水脉!”经验丰富的向导扑到坑边,用手抚摸着那微弱的湿气,激动得声音发颤。
希望如同甘霖,瞬间注入这支濒临绝望的队伍。
众人齐心协力,用尽各种工具,甚至用手刨,终于将那块巨大的石板撬开一道缝隙。下方,是一个不大的、几乎见底的浅坑,坑底积蓄着薄薄一层浑浊的泥水,水量少得可怜,却无疑是生命的源泉!
狂喜的欢呼声尚未完全爆发,便被谨慎所取代。向导取出银针试毒,又仔细观察了水质,确认无毒后,才允许众人用各种容器小心翼翼地收集这救命的液体。
水量有限,每人分到的依旧不多,但足以重新点燃生的希望。
顾宗峙走到苏泓面前,魁梧的身躯带着由衷的赞赏:“苏少侠,你又立下一功!若非你心细如发,我等恐怕真要渴死在此地了。”
他目光中的招揽之意几乎不加掩饰,“顾某再次诚心相邀,待出了这大漠,还请少侠务必来我武林盟盘桓数日,让顾某一尽地主之谊。”
赫连轻侯立刻像护食的豹子般挡在苏泓身前,抱着胳膊,斜睨着顾宗峙,语气带着惯有的挑衅:“顾大盟主,这招揽的话都说第三遍了吧?我们苏小哥性子淡,不喜约束,您那武林盟规矩多,怕是会闷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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